时间最是冷酷无情,不容人争辩,只与天地并齐。
转眼三日过去了,轻云被关着,倒是安分了很多,身体好了大半,被养得面色红润精神头十足。大头鬼不来烦她,轻云自己也懒得去想,心情大好的时候,还会和送饭的小丫头闲扯几句,提些个自己想吃的菜品。比如有尖利爪钳的虾蟹,或者哪一日热衷偏咸的椒盐口味,有时也会突然想用各式花瓣泡个小澡。
这一天的夜与那日的大相径庭,皎洁明亮的圆月挂在仿佛伸手就可以触到的地方,清亮的月光却照进了轻云内心最狭窄的角落。她软软地将整个人都倚在窗扉上,从远处看去,像极了靠着窗外守卫的肩。她微闭着双眼,任由晚风吹拂脸庞,吹乱了颊边的碎发。月色撩人,轻云忍不住探出手去,月光从指间弥散,照亮了她整个如玉的脸庞,晶莹而又素净,比浑圆的月还要来的醉人,看呆了经过的龙斫。轻云收回手,瞥见不远处伫立的身影,扭过头,“啪”一声关上了窗。
龙斫扶额,心中的决意更甚。罢了,来日方长。他展开折扇,轻笑着离去。
轻云在房内独自坐了片刻,起身至屏风后,换上来时的黑衫。门外的守卫只当她要脱衣就寝,别开脸去。轻云探出脑袋,猫着身子挪到房间的那侧,从柜子后摸出这几日来苦战的成果。虽说是一些简易的小暗器,用途却是大得很,还有一小罐的香粉和一枚信号弹。
换掉的衣裙还挂着,轻云取下来,沾过水后捂住口鼻,将香粉依次洒在门窗的缝隙中。夹竹桃掺杂着别的什么花,浓郁的花香从缝中飘散出去,萦绕着守卫们。待他们察觉到异样,人已经昏昏沉沉地软倒。轻云悄声推开门,将信号弹拔了栓,一束火光直冲向天空,“砰”得一声炸响,红光照亮了这边的半片天空,连带着整个府邸都亮堂了起来。她不敢有所耽搁,又实在不熟悉这地方,只得硬着头皮凭感觉往人少的地方去。
信号一发出,府内的各式人等被完全惊动。正在批阅文书的龙斫大怒,摔了手旁青瓷的茶盏,命全部的人都去围堵轻云,又取了墙上的幽水,大步迈出房门。琉璃收到信号,即刻调动精锐,往轻云处赶。
被堵得无路可通的轻云,又转回了自己的房前。她在心中哀叹,祈祷老天帮她一把,将公子赶快送达。她原本也不奢望凭自己一己之力能对抗蛟太子府的全部兵力,偷偷逃跑和信号求救,她选择了后者。她这几年被保护得愈发放肆,竟然会选这样一种打草惊蛇的方式。两个方案都有极大的风险,她无法估量哪个的成功率更大。但她知道,偷跑被抓回便再无希望,若惊了蛇出洞,起码还能把自己的消息放出去,还有余地容她悄悄逃跑。她也不是一个无能鼠辈,总要试上一试不是,说不定还就让她逃成了呢。
看着渐渐逼近的人群,轻云咬牙,抓紧手中的绸带,冲向最稀疏的左前方。人还未到,绸带已经出手,蟹钳准确无误地扎住阻在最前头的人腰间命门穴。那人捂住腰,重心不稳歪倒在一旁直嚎叫。绸带未及收回,轻云又卷向邻近一人的脖颈,借力将人甩向身后两丈远。不过顷刻,府里的兵士和仆从已经将轻云团团围住,一个穿着盔甲、将领模样的大汉瞧轻云在原地喘着粗气,瞧准时机,抓起背后的长枪刺向包围圈中的轻云。轻云眼尖,一把甩出绸带卷住长枪,谁知那大汉使出如牛的大力收回长枪,抓过绸带,绕了好几圈在自己粗壮的手臂上,尔后用力一扯,轻云踉跄间,他已拔出腰间的间将绸带一砍为二。轻云稳住身躯,看向手里无力垂落的绸带,皱眉扔向身后,从怀里掏出一把用蟹钳做的小匕首。
身后的人群却在这时向两边分散开来,低眉顺眼地站立着。轻云回头,龙斫正一手拿着她刚抛开去的半截绸带,缓缓向她走来。轻云沉眸,握紧了手里的匕首。
高大的身影站定在她面前,正要开口说什么,轻云迅疾抬臂,抵向他的颈间。龙斫微微侧身,用抓着绸带的右手制住轻云袭来的臂,稍一用力,就将轻云整个人都翻转了一圈。带起的急风未散,轻云的双手已经被反手压于背后。她使劲去挣,那人加大了力,更加让她动弹不得。
“原本是想先礼后兵的,可你太勇猛,连机会都不给。”
低沉的嗓音就在她的耳畔响起,伴着温热的呼吸。轻云红了耳根,轻哼一声,稍稍挪远了些脑袋。
“你说要搅得我鸡犬不宁,就只有这点程度?”说话间,龙斫已经站直了身,用绸带将她的手反绑于身后。
“公子会找到我的,公子马上就来了。”压下心中的惊惧,轻云的声音才变得平静些。
“哦?我这里可没有什么琉璃公子的人。”
“你若是想要来硬的,公子可以比你更硬。”
龙斫轻笑,看着挺直不动的小人儿,挥手让周围的人退下:“我看这句话用在你身上更适合。”
“如果你以礼相待,我也不会这么做。”
“我待你,可是贵宾之礼。”
“是吗?”轻云向他晃了晃反绑着的双腕,“这就是你说的贵宾之礼?”
龙斫挑眉:“若你能同我好好说话。”
“有何不能。”轻云昂着头看他,“另外,希望你能把我的东西都还给我。”
龙斫从腰间掏出一物,却不上前去给她松绑:“你是说这个?”
看见自己的蛇鞭,轻云眸中大亮:“对。还有我的药呢?”
“那些瓶瓶罐罐?”龙斫略一思考,“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