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信,你真的很聪明,但是很多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子,你以为我爸是谋夺亲生大哥家产的坏蛋,是操纵美孚大厦蓄意谋杀案的真凶,但是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的从来没有善恶之分,没有黑白之别,我们都处在灰色地带,为了生存而强取豪夺!”
胡边子杰望着苏信,道:“苏信,你知道吗?恒力房地产集团本应该就是我爸的。早在十四年前,恒力房地产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工程队,那个工程队便是我爸的,那时正处于改革开放的关键时期,房地产复兴,工程队越做越大,我那个大伯胡边成和我爸搭伙,创办恒力房地产公司,后来,在三井弯修建一个住宅区的时候,我大伯胡边成找了一些混混强拆钉子户,不小心弄死了个人,我爸念及兄弟之情,抗下罪名,坐了十年牢,当他出来之后,恒力房地产公司已经属于胡边成的了,他的女人,我的亲妈——朱紫青,已经属于马汝兴的了。”
胡边子杰靠在船舱口,仰望天空,吸着烟,语气平静,就像是再说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说到最后,他竟然笑了起来:“呵呵……这就是所谓的好人的下场。”
胡边子杰说的这些内幕,苏信一个都不知道,沉默无言,但他心里总算是弄懂了一件事情,胡边荣在临死之前,说他不甘心,他失去的东西还没有拿回来。这句话所指的,多半是他的前妻朱紫青吧!
不知何时,高悬天际的那一轮阴月躲进了厚重的云层里,夜空如墨,犹若一卷巨幕笼罩了整个天地。胡边子杰吸了一口烟,沉默半晌,才再次望向苏信,继续说道:“苏信,你给我听好了,今晚我没有输,输的是我爸,如果我爸听我的劝,他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但时也命也,可能这就是我爸的命吧,他注定要输一辈子,把自己的公司输给了胡边成;把自己的老婆输给了马汝兴;现在,他还要把他儿子的命输掉——你说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谋划出美孚大厦蓄意谋杀案这种绝妙的案子?”
苏信瞳孔一缩:“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胡边子杰嘴角噙笑,一字字道:“美孚大厦蓄意谋杀案是我做的,真正的幕后凶手是我胡边子杰!”
苏信身躯一震,这句话对他内心的冲击力实在太大,简直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
“这个无奇不有的世界上,除了人不会****,还有什么不可能的?”胡边子杰似乎非常享受苏信此刻略带诧异的神情,也丝毫没有在意他此刻被人用枪指着脑袋,毫无翻盘的可能性,他微笑道:“我爸出狱之后,重新干起了包工头的活。其实从这点你应该也能明白,如果美孚大厦蓄意谋杀案是我爸做的,他怎么可能会当美孚大厦的承包工?我爸虽然优柔寡断,但不蠢。”
胡边子杰顿了一顿,才继续道:“美孚大厦蓄意谋杀案的动因,本是我那个大伯胡边成为了打击竞争对手夏氏房地产公司,重新夺回地皮,命令胡楠带人制造一起安全事故,他的本意本是只要死一个人就够了,这样子不会让人察觉到这是一起蓄意谋杀案,又能够让美孚大厦工程停工,拖垮夏氏公司。计划很好。但是,我让胡楠杀了八个民工,如此一来,是个人都看得出这是一起特大蓄意谋杀案。尽管我大伯胡边成用巨款打点南召省上下,让警方捂住这一切。但是,王铮这个为民除害的警察模范,以及你这个英雄少年苏信,没有让我失望,对这个案子穷追不舍,顺藤摸瓜查到胡楠身上,胡楠对我爸是忠心耿耿,他招供了,指出胡边成才是幕后真凶。”
“后面的事情你都清楚了,我爸自首,他是真心去自首的,不过没有人认为他是真凶,而胡边成没有子女,他被判死刑,恒力房地产集团自然重新落入我爸手中。”胡边子杰望向苏信,继续道:“其实这场局我早已经算好了,等我爸重新拿回恒力房地产集团之后,立马除掉王铮和你这两个隐患,那么这个案子完美收官。但里面出现了唯一的变数,就是在动手杀你之前,南召省突然爆发出有关你的身份,中国最年轻的亿万富翁,南召省最著名的互联网企业华信信息董事长,你苏信闻名全中国。我爸自然不敢杀你,杀了你会带来更严重的后果,警方一定会不惜一切调查真相,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和你谈判,才会导致他的惨败!”
夜色浓烈,江风阴冷,苏信却感觉他的身子更冷。他听胡边子杰重新复盘美孚大厦的谋杀案,突然有一种感觉,和这个胡边子杰相比,他实在是笨的无药可救。这个胡边子杰真是太聪明了,把他玩的团团转,更令人心寒的是,这个少年低调隐忍,从不暴露自己的实力,若非到了眼下毫无胜算的局面,或许他依然不会选择坦诚相待。
沉默许久,苏信摇了摇头,道:“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么多?”
“因为我累了;也因为我知道以目前的局势,我已经赢不了,我从来不会打没有胜算的战;更因为我不想让你瞧不起我。我胡边子杰可以被全世界的人瞧不起,唯独你苏信——不行!”
胡边子杰吸了一口烟,低头笑道:“苏信,我胡边子杰这一辈子,只输过一次,输给了你,然后把我唯一喜欢过的女孩输给了你,她的名字叫做安然。”
怀江大桥霓虹璀璨,车来人往,喧嚣嬉闹,充满了红尘温暖。苏信收回目光,摇了摇头,输赢真的重要吗?更何况感情没有输赢,他没有赢,胡边子杰更没有输。胡边子杰这个人无可挑剔,但他胜负之心太重,或许因为这一点,他才输了安然吧。
胡边子杰将手中的烟屁股扔了,又向王铮要了一支烟,点燃猛吸了一口,目光越过苏信,望向船下的双手插袋的安然,带着一丝血污的嘴角溢出一丝微笑,问道:“安然,如果没有苏信,你会喜欢我吗?”
一时间,秦可倾和马连成的目光都落在了安然身上,安然并没有迟疑,直接说道:“我的生活当中没有如果。”
“对,没有如果。”
胡边子杰低下了头,嘴角的笑容满是自嘲:“不过,安然,我可以再问你一个有如果的问题吗?”
“说罢。”安然没有一口回绝,或许,她决绝的外表之下,也生出了一丝恻隐之心。
胡边子杰吧嗒吧嗒猛吸着烟,过了片刻,他将手中的烟头递在眼前,那只烟只剩下四分之一不到,烟蒂即将燃尽,在那一缕惨白的烟雾之下,那张带血的脸庞充满了一股决然之色:“如果我死了,你心里会不会有哪怕一丁点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