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楠看着站在门口的赵珂,此刻面无表情,牙齿咬着嘴唇,手指抓在门沿上,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赵楠顿时间倍感头疼,他是爱煞了这个宝贝女儿,也是怕极了这个宝贝女儿,问道:“二柯,怎么了?”
“不怎么。”赵珂的声音很冲。
赵楠给赵珂噎了一句,失笑摇了摇头,而后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赵珂面前,故意笑着说:“二柯,眼光不错。这苏信挺好的。不愧是我赵楠的女儿。”
“赵楠先生,别换话题。”
赵珂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瞪着赵楠,大声说:“我讨厌你这么市侩!”
“二柯,为什么说这种话?”赵楠摇摇头,他知道二柯这次是真生气了,从小到大,二柯一生气就直呼他的名字,不管是什么场合,根本不给他这个当父亲的面子。不过他也不介意,伸手摸了摸赵珂的头发,笑着说:“你觉得爸爸市侩?”
赵珂鼻子里哼了一声,瘪着嘴巴说:“你和苏信的对话,我全都听到了。”
“然后呢?”
赵楠双手靠背,看着气鼓鼓的赵珂:“你责怪爸爸不帮他渡过难关吗?当然,我可以和他合作,但是他没有满足我的条件,我自然没有和他合作的理由。这个真怪不了爸爸吧?”
“赵楠先生,不要误解我的意思。你帮不帮苏信,跟我没关系。”赵珂越说越气恼,俏脸红红的:“我带苏信回家,根本就没想过求你帮他,事实上我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公司出了什么问题,我也没兴趣知道,他的公司是死是活,跟我没有关系!”
“既然你不在乎,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子跟爸爸说话?”
赵楠双手搂进怀里,依然笑着道:“二柯,这可是你的不对了。”
“什么叫做我的不对,明明就是你的不对。赵楠先生!你向苏信提的条件不对!”
赵珂俏脸满是委屈,大声纠正道:“如果你觉得苏信的公司没有发展前景,或者是苏信给你的条件不够高,你不想与他合作,那么就不合作;可如果是因为苏信不喜欢我,你不和他合作,那你把我这个女儿当成什么啦?我就这么次?你生怕我嫁不出去?”
赵楠看着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的赵珂,最后点头:“二柯,我懂你的意思了。”
“你根本就不懂,你提这么个条件,强迫苏信跟我在一起,让苏信怎么想?他会觉得这是我让你这么做的,更加讨厌我。”赵珂说着说着,眼睛红了起来:“或许他不会这么想,但我心里就是不舒服……你懂吗?赵楠!”
赵楠喟然一叹,说道:“二柯,你需要爸爸怎么做?”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我只是希望你尊重我,不要把你的工作和我的感情掺杂一起。”赵珂用手背拭去眼眶里的泪水,一字字道:“我喜欢的人,我自己追,用不着你用金钱去要挟别人!”
赵楠看着表情坚定的赵珂,怔了一下,才叹了一声,伸手摸着赵珂泪痕的脸颊,微笑道:“二柯,你真的长大了。爸爸向你道歉,这次,是爸爸的不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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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飞机降落的时候,已经是深夜11点20。
北京的夜幕低垂,漫天星光闪烁,一轮孤月倒悬天际。
已经到了秋天季节,空气当中带着一股凉意,机场旅客稀少,苏信裹紧身上的外套,走出机场,拦了一辆的士。
的士司机问他去哪里。
苏信呆了半天,他突然有点儿迷茫,不知道该去哪里。
从深圳回来后,他的脑子很乱,无穷无尽的想法纷至沓来,快要挤破脑袋,只是始终找不到一个好的想法去面对明天的董事会。赵楠说得很对,没有他的支持,自己必败无疑,而且不仅仅如此,明天的董事会上,他这个董事长会遭受到羞辱和践踏,关于他被华信信息董事联合逼宫的消息,一定会铺天盖地席卷业界。
这么想着,苏信心里索然无味,他不想去找赵新民;不想去想明天就将面对董事会;不想去想无穷无尽的麻烦。因为他已经输了,但没有想到以如此滑稽的方式输了。
“去中大吧。”苏信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低声说。
……
的士转向,穿过繁华喧嚣的街道,驶过灯火阑珊的栋栋高楼大厦,苏信放眼望去,华灯璀璨,庞大的钢筋水泥森林漫无尽头,到处都是喧嚣聒噪的声音,直至途径了毗邻中大的住宅区,夜的宁静才初现端倪,屋宇密集的地方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也就是传说之中的万家灯火的景象,他略略的有些失神。
的士最终停在了中大门口,苏信下车,他想一个人走走。
放假的校园像个被掏空了的身子,内部空虚,活力尽失,白天呢,知了们占领了校园,到了晚上的时候,剩留的学生像穴居动物爬了出来,也无所事事,如游魂在走。少量有女朋友的男牲口,这时节就撞了大运了,可以在校园的任何一个角落为所欲为——
无声炮火纷飞,吊/丝心酸流泪。
寝室四人,苏信没回家,鲁田也没回家。
苏信有人收留,鲁田只能呆在寝室里。不过他特擅长自嗨——白天在繁华的北京城里晃荡,像个散兵游勇一样到处游弋,拿着台破诺基亚手机四处拍照,上传到qq空间或者是飞书上秀存在感;到了晚上,组织残余的学生打拖拉机,他们越大越上瘾,宿舍熄了灯搬到水房里打,时常半夜里爆发出一阵阵欢呼或者怪叫声,生活充实的一塌糊涂。
苏信来到213寝室的时候,没有出现意外,整间寝室给一群赌徒占据,一个个穿着短裤衩,坦/胸/露/乳,散发迷人气味的脚丫子搭在椅子上,劣质香烟的雾气弥漫了整间寝室,整的跟着了火似的,最让苏信感觉到他不属于这块地儿的是:一毛钱一局的拖拉机高/潮迭起,时不时响起欢呼和怪叫声,根本没有鸟倚在门口的孤单的人儿。
苏信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滚了犊子。
走到寝室门口的时候,天空忽然闪过一道霹雳,漆黑的夜幕被生生斩成两半,刹那过后,又缝合一处,紧接着,轰隆隆的雷鸣声接替响起,苏信走出寝室,感觉到一滴雨水砸在手臂上,仰头,断线的雨水纷纷扬扬洒下,布满他的眼球。
秋季的老天爷发了情,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
雨水淅淅沥沥,在橙黄色的街道照耀下,漫天漆黑的夜空当中,全是泛着暗淡光泽的雨滴,星星点点就像漫天飞舞的萤火虫,到最后竟然成了瓢盆大雨,击打的法国梧桐树哗哗作响,马路上的垃圾随着风雨在低空之中飞旋飘摇,犹如暴风雨中的浮萍。
苏信双手插袋,面无表情的走在雨中。
秋天的雨带着彻骨的寒意,但他却感到一阵舒爽,他现在非常的需要冷水清醒一下缺氧的脑子,因为脑子里始终有种挥之不去的异样情绪,并非痛苦,也不是什么自怨自艾的哀伤,就是一种强烈的无力感,憋在胸口里,无处发泄,却难受无比。
在这种难以抗拒的情绪下,他蹲下了身子,坐在马路边上的石凳上,脑袋靠在左腿膝盖上,双手抓着头发,任由倾盆大雨朝他席卷而来;任由漫无边际的黑夜将他淹没。
……
这时,马路上恰巧有两个打着雨伞的女孩路过,那是天色极黑,只剩下街边路灯散发出来的橙色光芒。两个女孩经过苏信身边的时候,才发现大雨之中的那道模糊人影,吓地“啊!”地叫了一声,过了片刻,其中一个女孩确定是活人,才走上前,弯下腰好心问道:“同学?同学?大晚上的你在这淋雨干嘛?”
苏信没抬头,只是伸手摇了摇:“来大姨妈了,别管我。”
那人以为苏信以为苏信神智不正常,弯下腰,继续好心道:“同学,你是不是淋雨淋到脑子不对啊,要不要送你去医务室?发烧严重真的会烧坏脑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