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铭从康乾宫出来,刘俊走在前面,亲自为罗铭执灯照路。
这些事只要一个小太监做就好,以刘俊现在的身份,天庆帝罗平出行,都不用他亲自去执灯了。
罗铭深觉感激,路上道谢,刘俊笑了一笑,直言道:“二皇子今日哄得万岁高兴,咱家也能得万岁主子几天好言好语,该是我谢二皇子才对。”
这话说得不对。以罗平对刘俊那副言听计从的样子,分明是十分信任、器重此人。对刘俊,罗平只怕是有恩无罚,怎么会随意去呵斥。
罗铭停住脚步,上下打量刘俊,他仍是双目微垂,神情谦恭,一脸老实忠厚,似乎并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坦然地让罗铭观看。
罗铭也笑了一笑,继续前行,“我听说刘总管十岁进宫,是为了给家里的兄弟换一口饱饭。你在宫里二十年,从无品太监升至如今的从三品大内总管,想来也是步步艰辛。父皇是有福之人,能得你这么个聪明人伺候。”
刘俊目露惊讶,他顿了顿,才笑道:“都是托主子的洪福庇佑。若不是万岁在浣衣局里救了我,咱家也活不到现在。”
罗铭听他说了心里话,也坦白说道,“日后免不了有麻烦刘总管的地方,若是罗铭有做得不对的,还请公公提点。”
刘俊没有答应,默默往前走,罗铭也不开口,跟着他走到夹道上,前面已经看到了送自己进来的那辆马车。
“只要你每日来与万岁请安,陪他说上半个时辰的话,咱家万事都听二皇子的吩咐。”
刘俊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倒让罗铭吓了一跳,这个交换条件也太轻松了,几乎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在宫里安插这么有用的一个眼线,罗铭当即答道:“罗铭早就有此打算。”
刘俊点点头,送了罗铭上车,在车门处提了一句,“羽林军中的刘喜是我嫡亲兄弟,二皇子有事可与他商量。”
罗铭刚要谢他,马车已经跑了起来,他撩开车帘,刘俊正冲他的车驾行礼,半躬的身子规矩地形成一个半圆。
第二日卯时,罗铭去京师禁卫营报道。
东离国的御林军由禁卫、金吾、羽林三卫组成,负责皇城内的日夜巡查、皇帝的出行仪仗、护驾等事,每卫五千人,共一万五千人,是东离最为精锐的一支部队。也是除了五城兵马司和西北军营外,拱卫京师最有力的一股力量。
御林军所在的京师禁卫营,驻扎在京城以北的一座小山包下,与西北军营只隔了十几里路,站在山包上,远远地就能看见西北军营里翻飞的旗帜。
因为离得太近,两军之间又是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对付,一副势同水火的紧张样子,时常会为了一些小事大打出手。将官间还顾着些同僚的颜面,不会轻易发作,当兵的可就管不了那么许多,碰面后一言不和,先打完了再说。管兵士的将官们通常不予理会,可偶尔因为别的事攒足了火气,就会拱火拉偏架,撺掇两边对着干。以至于两军之间越闹越僵,两看两相厌。
罗铭来时天还没亮,军营周围一片灰蒙蒙的,除了伙头军的位置有亮光,其他地方都拢在黑暗里。
昨日回去蒋念白就给了他一份禁卫营中的人事图谱,要他记牢,之后的事……罗铭此刻想起来还想揍他,蒋念白给了他图谱后,就摆出一副软弱可怜,言道:“在下是文官,手无缚鸡之力。这些军营里面打打杀杀的事,实在是帮不了二皇子。”言下之意,是要罗铭自己摆平军营里的那些人。
他还对流烟笑道:“小公子不要担心,至多就是坐两天冷板凳,二皇子身份尊贵,没人敢为难他。”
拉住一个小兵询问,罗铭找到了二品将军徐潜的营帐前。
禁卫营不归任何一个衙门管辖,直接听命于皇帝,这里的最高管理者,就是这位二品将军。
徐潜平时有大半时间住在禁卫营里,像他这样有品阶的将官,在京城都另有住处,只是徐潜这个人自幼在军营里长大的,对营帐比对自家娘子还有感情,所以通常都住这里。
罗铭还没撩帐帘,就听见里面震天的呼噜声。进去一看,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四仰八叉的倒在榻上,光着屁股,睡得昏天黑地。
罗铭进退不是,往外看了看,营中井然有序,该换值的换值,该吃饭的吃饭,还有勤快的,已经在校场上操练起来。
又进了徐潜的营帐,到书案后坐下,翻开案上的一撂纸,上面画着皇城布防图。
上写:“天庆十六年春,金吾前卫固守皇城东侧,由副将孟大山统领。金吾后卫固守皇城西侧,由副将肖遇春统领。羽林左卫固守皇城南侧,由参将刘喜统领,羽林右卫固守皇城北侧,由副将马林统领。禁卫分四队巡查,由副将……”
罗铭正看得仔细,不防头顶上砸下蒲扇大的巴掌,“叭喳”一声巨响,巴掌拍走了罗铭手里的布防图,随即响起一个炸雷似的声音,“二皇子来得好早!”
罗铭抬头,就见徐潜已经醒了,光着腚立在他跟前,那明晃晃的巨大阳/物来回晃荡着。
徐潜见罗铭看他,示威似的把抢过来的布防图揉巴揉巴,想往裤腰里塞,伸了半天手,才觉得不对劲。低头就是一声哀嚎,“完了,完了,我亏大发了,我这玩意儿只有我家娘子见过,你,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