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把章盖完,看天色还早,决计先到民政局打探消息,作为年底进退走留作决断的参考。
人应该都得有个长远打算,谭志成要了解当地的安置政策待遇,于永乐也要清楚现时的就业行情,所以两人不谋而合。
民政局的人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友善得多,安置股的赵股长坦白地介绍说,欢迎他们返乡创业,可是本县的安置压力还是挺大的,普通职工的工资普遍不是太高,大概是多少多少等。
去年回来的那批人,目前还有人在待业当中,根据历年的流向判断,安置到乡镇以下的水利站、计生站等部门的十居六七,而且落实编制还有一定难度。
当然这是各显神通的事情,也不排除有人进了好单位,找到好饭碗。
赵股长说:“你们为什么不选择继续留队呢?现在部队的待遇提高了,上士拿到手的工资在地方是县处级的标准,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况且部队还在改革之中,改革只会越改越好,越改对你们越有利。当然人各有志,像你刚才说的那样,人不可能在部队待一辈子,迟早要回到地方,这个是实情。
“如果让我选择,我宁可选择自主择业。进一家待遇不好的单位,每个月靠这点工资过日子。
“半死不活的,这辈子就别想再有什么追求了。自主择业地方有许多优待条件,比如——”
谭志成于永乐从民政局出来,感觉外面世界的缤纷色彩变单调了,彷徨的心绪挥刀都斩不断。
每个人的一生,会走到许多十字路口,选择是门艺术,考验着一个人的智力和心态。
譬如坐公交车,目的地介于两站之间,是在这一站下车往前走,或者到下一站原路返回,常让人刹那间犹豫难决。
谭志成心有不甘地说:“到我们这个年纪,是最让人为难的时候。入伍这些年,基本上与社会脱节了,毫无人生经验。我想将来走上社会,要经历一段磨合期,才会略懂得些人情世故,掌握谋生的手段。”
于永乐对谭志成的瞻前顾后身有同感,开导他同时安慰自己道:“别管它那么多,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在部队那么多年,虽然没有经历过人生百态,却也吃过千辛万苦。将来到社会上,也许会走些弯路,但决不会比别人活得差。”
于永乐在谭志成家吃过午饭,喝了几壶开胃的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打算告别回家。
谭志成苦留不住,客气地自我批评道:“今天招待不周,没能炒几个像样的菜。我以为你不急着走,留宿一个晚上,到时我邀上几个同龄人,咱们尽兴地喝酒喝茶聊天。你走得这样匆忙,难道晚上还要跟什么人谈生意?老实说,可别瞒了老哥,一个人在外面为非作歹。”
嫂子也笑着说:“咱们家太简陋了,哪里留得下人家?”
于永乐道:“这玩笑开得太大了,大得让人承受不起。嫂子最知道我的为人,你看咱脸上,有哪颗痣不是老实本分安分守己的?
“今天吃得很好,再说客套话就是见外了。我还有半个月左右的假,反正我比你先回部队,到时再为你接风。”
撒谎说明天家里进货,父母忙不过来,所以得赶回去帮忙。
谭志成信以为真,道:“你家里的门面地段好,客源稳定,是棵摇钱树,你守着它,不会有后顾之忧。我跟你就不一样了。赵股长说的有道理,人活着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进了家不景气的单位,一辈子只能为生计操心。”
于永乐自从跟罗绍恒联系上以后,就不再像以前那么老实乖巧了,三天两头往县城跑。
罗绍恒天生害怕孤独,好酒,巴不得天天有人跟他碰杯子,三天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地邀请同事朋友吃饭。
假如孔融活到现在,他们俩一定成为忘年交,罗绍恒把“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当成座右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