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厚齐嘿嘿笑道:“男娃儿还是像男孩子好,你以后再生一个女孩儿像她姐姐便好。”
林氏白了他一眼,嗔怪道;“这个刚生完,你又惦记下一个了。你当我还年轻哪。”
关厚齐的黑脸微微泛红,呐呐说道:“你本来就不老嘛,嘿嘿。”林氏虽然又白了他一眼,但心里却甜丝丝的。两人对坐着一边烤火一边说些家长里短,肉包在床上沉沉睡着,气氛十分温馨。
胡员外被杀一案很快就判决下来,经过查证,胡员外系杨氏和胡掌柜合谋害死,人证物证俱全。事后,两人又试图诬害他人,而且拒不认罪,罪加一等。杨胡二人立时收监,待报上级审核无误后秋后处斩。胡员外为富不仁,家中只有一傻儿子,官府没收其家产捐给养济院(相当于福利院),他的傻儿子也被收养在云州的养济院。至天关大妞和关二妞则又重新回到了关家,至于她们两人和何氏如何闹腾,屠苏才懒得去管。
这事过后,屠苏抓紧时间买来了一个人,正是齐婶上次说的江采萍,签的是活契,身价五两银子,将来若想赎身时交五两银子便可。江采萍一来,屠苏就轻松多了。里里外外都有人操持,她只需动动脑和嘴便可。
光阴荏苒,转瞬就到了腊月,关林镇也越来越热闹,每日熙熙攘攘的。过路的客商、十里八乡的乡民都来赶大集,各家各户都开始准备年货。
关家酒肆生意也比往常红火,最后单靠两人已忙不过来,屠苏只得又抽调三人过去。民间自是红火热闹,但京城却是波谲云诡,风波不断。先是老皇帝病重,诸王蠢蠢欲动,隐有兵戈之象。对于这些,底层的小老百姓们也只是道听途说知晓个一鳞半爪。管他谁做皇帝只求别打仗就好。因为怕战乱突起,孙平安父子俩也呆在家里没有外出,和关家的走动也更密切了些。
林氏看着孙平安比往年更加懂事,人样子也越长越好,心里是越看越满意,倒先把苏中晨抛到一边去了。她就是不知道对方的父母是什么意思,她转念又一想,那孙平安的母亲李氏却是个性子强悍的,俗话说得好,这一家容不得二虎……因此她心里不由得又踟蹰起来。林氏拿不定主意,便时不时拿话试探屠苏,一会儿说孙平安如何如何,一会儿又说苏中晨怎样怎样。屠苏开始只以为她是在拉家常,每每她问时便随口敷衍几句。林氏试探不着,只好暂时将这个抛开。她想着还是将关毛的亲事订下来再想别的吧,林氏想着春红年纪也不小了,过了年也十六了,便请了一个媒人先去给齐婶子透个口风,准备等了过了年她出了月子再细商量。齐婶子自是乐意,春红一听男方是关毛,嘴上虽没说什么,心里却也相当满意。等到齐婶一家人来镇上办年货时,春红见了关家人便再没以前的大方了,时不时羞臊得脸红,也不敢正眼看关毛。关毛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
“过个大年,忙乱半年”,古代过年比现代麻烦多了,什么都要自己动手做。关家跟别人家一样从腊月开始忙“年事”,祭灶天、写对联、割年肉、蒸馒头、做点心,一样接一样忙活。再加上今年又赶上林氏坐月子没法动弹,越发显得忙乱不堪,好在又添了江采萍,她倒是揽了大半的活。
转眼就到了除夕这日,从早上开始鞭炮就劈劈啪啪响个不住,肉包刚开始会被吓哭,慢慢的也就习惯了,仍跟往常一样呼呼大睡。
这也是屠苏在这里过的第二个年,第一个年时,因为关毛关文的事情,大家都过得不痛快。今年可是最舒坦的一年,一家大团圆,渣爹后娘不捣乱;百事顺心,又添新丁。吃饭时,林氏穿着厚棉衣用小被子将肉包包得严严实实得抱上来跟大家一起坐着。一家人说说笑笑,推杯换盏,十分尽兴。
年夜饭后照例是守岁。一家人吃着点心,或嬉笑玩耍、或款言细语,一起静待天明。说是守岁,但因为林氏在月子里,自然不能全守,意思一下就行了。其他人则是随意。渐渐的,有支撑不住的都去睡了。关毛喝得酒最多撑不住先回房去了。关厚齐则惦记林氏也跟着回去。屠苏和桑落都秉着早睡晚起的原则,早溜回屋钻被窝磕瓜子去了。最后只剩下了采萍和关忠苏中晨三人。
关忠打了哈欠对采萍说道;“你也去休息吧,我来看着就好。”采萍低头站住不动。关忠只好解释道:“你看就剩下我们两个男子,你在这儿也不方便。”江洒萍只得退下休息。
待人一走,室内寂然无声,只闻得外面稀稀拉拉的鞭炮声。苏中晨盯着跳跃不定的烛光,默然不语。关忠开口想说话,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跟着沉默。良久以后,苏中晨才轻声吟道:孤馆寒灯独不眠,客心何事转凄然。 故乡今夜思千里,年华荏苒又一年。 关忠心有戚戚然,知道少爷是触景伤情。他斟酌了一下词句劝道:“公子您一定要记得夫人的嘱咐,好好活着,别总想着过去的事……”
苏中晨凄然笑道:“我一直记着呢,只是忍不住偶尔会想一下……”
关忠想了想又以手指南边说道:“公子,那边的事……”
苏中晨正色道:“年后就出发吧。是该做个了断了。”
关忠闻听此言,心中万分复杂,思索片刻,又低声询问:“那小的……”
苏中晨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断然说道:“你自然不能跟着去,你留下吧,不然我也不能放心这边。”
关忠忙说道:“少爷,家里有那位在,谁敢怎样!”他指的自然是屠苏。
苏中晨笑道;“不管她怎样厉害,我就是不放心。”关忠盯着苏中晨看了一会儿,突然一个想法劈过他的脑海,他动了动唇欲言又止,迟疑半晌还是不怕死的问了出来:“少爷,您跟小的说实话,您是不是对那位有那方面的意思?”苏中晨看了关忠一眼,目光便转向别处,一语不发,神情高深莫测。他越这样,关忠越是浮想联翩。
他眼珠一转,一脸郑重,然后又用循循善诱的口吻道:“非是小的多事,只是事情瞬息万变。您也看到了,林伯母的人选可不止一个,年节下亲戚来往又多,万一您走后,有人订下了可怎么办?所以小的提前讨个示下,以免到时乱了阵脚。”关忠说完,拿眼偷瞧苏中晨,细细观察着他的神态变化。苏中晨这会儿倒不像刚才那么高深莫测,学佛祖拈花不语了。他轻蹙眉头细想了一会儿,倒也觉得关忠说得在理。林氏心中确实不只他一个人选…… 不过,他再想想屠苏,突然轻笑了起来。关忠一脸不解的看着他,迫不及待的等待下文。
只见苏中晨神情豁然开朗,笑着对关忠说道:“你也别套我的话了,我到时自有主张,你也尽管放心,除了她自己,谁也做不了主。”
关忠仍不甘心的追问:“可是万一东家自己看上了谁呢?”
苏中晨肯定的答道:“不可能那么快,你只管等着瞧吧。”说完,他也不理会关忠,顺手抄起一壶酒一径回房去了。关忠自己在大厅里愣怔了好一会儿,一个人也觉得没意思,便关好门窗回房去了。一路上他都琢磨少爷话中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