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斐惊呆了, 他边上还站着的, 倒在地上起不来的,只要还能动弹的,纷纷惊诧地看过去。
“大哥说错了, 要杀也要杀这个才是, 那个森下不过是个听令的, 这个才是罪魁祸首!”
少女肤色白皙,五官精致柔美, 笑起来的样子明媚又漂亮,在战火硝烟的血色天地之下, 缓缓走来, 成了最亮眼的那一道光。
日军们被少女手里提着的军官惊吓住, 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没人知道在重重保护之下的大本营的藤原君怎么会被这个神秘少女抓住, 还带了出来。
闻斐上前一步,“妹妹?”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
闻斐顺手接过妹妹手里提着的日本军官, 这个军官他并不认识,这段时间以来交战全是森下出面,但是从周围的日本军的反应看来,职位不低,起码重要性比森下更高。
森下大佐被他妹妹射杀了,这些日本军都不敢乱动,足以见得这个人的重要性了。
“藤原少将,此人罪大恶极, 手上沾染了十数万的百姓和将士的性命,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我回去再跟你解释。”
闻子吟到达北城之后,还没进城就听见了后方日本军准备进攻的动静,在判断利弊之后,她秘密潜入了日本军后方大本营。
根据后来对这场战役的记载,里面那个肥胖的藤原少将就是一切的关键,包括后来进攻北城以北整片省份,都落入他手。
因此,闻子吟先抓了人,她粗粗一看,日本军这次人数起码有近一个联队,更不提后方还留守的一千士兵。
日军武器好,装备好,还训练有素,军事素养极高,对北城百姓和国军来说就像是凶狠的恶狼进入了羊圈。
在这样的情况那几百号国军万不可能抵挡住,上一世她大哥能活着回去已经是奇迹了。
擒贼先擒王,双方悬殊甚大,即使她有通天本事也难以转换局面,因此她便率先抓了藤原,以便保护大哥他们撤退。
日军一名会说中文的上来交涉,操着奇怪的腔调,忌惮地看着闻家兄妹俩,就怕他们手里对着藤原君的枪一不留神就走火了。
日军在警告他们放下手里的藤原少将,闻子吟轻轻一笑,一如她刚刚出现的样子,惊艳而又笃定,惊艳的是她的面容。
令人害怕的却是她毫无畏惧的强大自信心,那种万事皆于胸的底气让日军有些不大确定这个女人的底牌,人们总是畏惧于未知和神秘。
“哥,带着这个胖子我们回城修整。”
“请你准备充足的物资,我们要带着贵军的藤原少将回城做客!”
笑容未减的少女,回头又补充了一句。
“对,让他们让开,退出外城15公里,不许靠近!”
“未以防你们的少将缺胳膊短腿儿的,吃的用的别少了,该拿出来的赔礼也不能少!我瞧着战场上被贵军袭击死伤弟兄也有好几百名。”
她转而问像闻斐“哥,咱们这一个月来死伤多少弟兄了?”
闻斐不明所以,还是配合妹妹说了:“今天死伤还没个具数,约莫有三四百个,算上往日的,死的弟兄有五百七十二名,重伤的一百六十八号,轻伤不计。”
闻斐说道最后,声音有些低沉,那些死去的受伤不治的都是他手底下的兵啊!
闻子吟斜睨交涉的日军一眼,从裤子口袋扔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的赔偿品,那接到赔偿单的日本士官,步伐踉跄了下,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听见了?就照这个赔偿,但凡做不到,藤原少将的生活就难料了!哥我们走!”
日本士官一手捏着赔偿单,一手仿若中风一般微微颤颤地指向闻子吟远走的背影,看起来好不苍凉,惹得在后面跟着收拾东西打扫战场,收缴战利品的国军们纷纷噗嗤笑了起来。
他们原本决心赴死的局面被一个美丽少女转眼间改变,捡回了一条命,这会儿松了口气,反倒不害怕起来。
有那调皮的甚至跑去那士官面前呸了一口,但是忌惮那少女手里的藤原少将,青筋直蹦也不敢一枪毙了他们。
“王八蛋!哼,我们走!”
那日本士官似乎是除了已经毙命的森下大佐和藤原少将里头最大的军官。
嘴唇上边的一撇八字须气得抖了起来,鼻子哼出浓浓的气,脚步沉重。
单只看着他气爆了也不敢如何,就让国军兵们吹哨子唱歌,高高兴兴地打扫战场。
日本军这次撤退除了装载车,别的全没带走,依着闻子吟的意思全留下了,给他们当了战利品。
本来装备紧缺的国军们,这下光是打扫战场收获了两台四一式山炮,那种一发出去就能打倒一栋房子,溅起的灰尘足以填上半条小河。
还有两百多个投掷筒和三百多个日本香瓜手雷,以及千百多发汉阳造圆头子弹、三八大盖的子弹。
国军们打扫战场的时候,差点连土都给翻过去了,不放过一丝一毫的东西,收货颇丰,笑得合不拢嘴。
这些还能动的,活下来的几乎都是精锐中的精锐,都是老兵,他们边搜刮着战利品,边哼着家乡小区。
也不知道是谁开始扯着嗓子唱起来:“起来!巨大国家,做决死斗争要消灭法西斯恶势力!消灭万恶匪群,敌我是两个极端,一切背道而驰,我们要光明和自由,他们要黑暗统治,让最高尚的愤怒像波浪滚滚翻腾!”
最后从单人演变成了大合唱,声音飘散在面目全非的外城,还未走远的闻斐和闻子吟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往后看去。
劫后余生的士兵们,在荒芜血色中,在硝烟迷雾的战场上,满身狼狈,灰头土脸。
他们声嘶力竭地唱着歌,这一刻让人忽略了他们身上脸上的血渍,只记得这滔天的声势。
士兵们也许并不明白歌词的意义,但是自他们当兵的那一刻起,自他们学会杀人,开始保护百姓和队友的那一刻起,有一些东西就不一样了。
闻斐记得他团里就有好几个是家里过不下去,来混口饭吃才当兵的,又或者是为了每个月发的那几个银元。
但此刻已经说不清是为了糊口还是为了保国,他们眼神坚定,唱得脸红脖子粗,唱着唱着有的笑了,有的却红了眼眶,不敢去想明日报数时身边又少了谁。
“大哥,你别气。”
闻斐看着低头认错的妹妹,叹了口气。
“哥不是怪你,是担心你。”
他无奈地叹口气,伸出大手揉揉妹妹的脑袋,要是往昔那个乖巧守礼的妹妹他是极少有这样亲密的举动的,只因妹妹太过重视礼节,胆小又保守。
“你这身手,这枪怎么回事?”
闻子吟吐吐舌头,“我去上学,一个洋人老师教的,他告诉我,女孩在乱世要学会保护自己,哥,我天赋还不错吧?”
闻斐点点头,眸里全是笑意,“你这小鬼丫头,小时候乖得很,不过一两月未见,倒是跟着二弟学调皮了。”
他带着妹妹去自己住的地方,他隔壁还有空房,军营里都是男人,女孩到底是不方便,只有把妹妹放在身边闻斐才会放心。
次日一大早,日本军就实现了单方面的协议,被迫送来了两车好东西。
“团长,团长,鬼子给咱们送东西来啦!
来报信的狗牙双眼亮晶晶地看向闻斐,十八九岁的少年兴奋满脸通红,一双眼睛偶尔崇拜地瞄向边上的少女,待触及少女漂亮的脸蛋又不好意思地收回,腼腆极了。
东西运到城外放下就跑了,那送东西的留下一封信件,说是给闻子吟的。
上面的内容大致就是东西送了,但是他们藤野少将不容许又丝毫闪失,否则他们要把北城轰平了,又问什么时候可以归还人质?
闻子吟笑笑,她将信纸递给闻斐,开始清点送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