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六爷接旨了么?”
养心殿内,封勇礼给皇帝斟上茶,小心翼翼的问。
自打从北苑回来,皇帝的面色一直阴晴不定, 饶是封勇礼也猜不出皇帝与赵斐父子二人在殿内谈得如何。
“没接。”皇帝漫不经心地挑了下眉, 眼神却是意味深长。
封勇礼斟酌了一下:“陛下, 奴婢思量再三, 觉得此事还是叫影卫和东厂的人去办更为隐秘妥当。若是叫六爷去做, 一则他身子恐怕难以长途跋涉, 担此重任。二则,怕皇后娘娘和定国公会知晓此事。”
皇帝只是笑, 却没有言语。
若是别的差事, 皇帝自然对东厂的人最是放心。
太监都是无根之人, 出了皇宫便是人人唾弃的不男不女之人,唯一的出路便是皇帝的任用。
只是眼前这桩差事太过特殊。
太监之所以对皇帝绝对忠心, 正是因为他们断子绝孙,但若是有了长生不老药,有没有子孙又何妨……皇帝不能冒任何的风险。
这样的事, 要么他亲自做, 要么由他的儿子去做。
在儿子当中, 最适合做这件事的自然是赵斐。
一则便是皇帝明着对赵斐表明的态度, 赵斐心思细腻,较之其余儿子胜出一筹。
二则……太宗曾经立誓,赵氏后世子孙若求长生, 必将断子绝孙。赵斐是个病秧子,活不了几年了,若是此誓应在他身上,自是无足轻重。
第三,赵斐再怎么跟他离心,到底是他的儿子,就算最终被他独霸了长生不老的秘密,终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若是这药落到别人手里,那他这个皇帝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此事不必再议,影卫的人早就已经去查过了,老六这些年病着,做的事可不少,定国公府叫他管得井井有条,再说了,寻帝陵可不是什么力气活儿。当年高祖手底下那么多精通方术的高人,要破他的帝陵,难上加难。”
“陛下,那六爷?”
“老六病着这些年,御书房、璃藻堂的书几乎他都看过,博闻强记,杂学旁收,有他去,朕放心。”
封勇礼素知皇帝多疑的性格,说到这里已经将皇帝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
这种事,原本是皇帝亲自去做才是最万无一失的。
只是因为高祖是死在丹药房中,因此他的陵寝中必定没有长生不老药,因此皇帝不愿意为了这半分希望亲自去做掘祖坟这般遭天谴的事。
但出于对太监们的防备,必须叫亲生儿子去盯方才安心。
亲生儿子之中,赵斐瞧着最短命,即使失败折进去了也无足轻重。更何况,赵斐聪慧过人,心细如发,的确是一个最佳的选择。
封勇礼看着踌躇满志的皇帝,恭敬道:“皇上圣明,只是今日奴婢瞧着六爷着实孱弱,怕是不能前去。”
皇帝冷笑。
“不要小看人的求生欲,朕看似交给了他一个差事,未尝不是交给他一个希望。”
一个健健康康活下去的希望,一个继承大统成为储君的希望。
这两桩都是人所不能拒绝的诱饵。
赵斐是聪明人,听着他对皇帝的劝说便知道他不信什么长生仙术。对他而言,高祖的陵寝中定然找不到什么长生仙药,但强身健体的丹药丹方必然很多,只要进入陵寝,他就有康复的希望。
只要怀着这希望,别说他此时没事,便是他行将就木,也能靠着这点希望回光返照。
且叫他试试。
若是当真折了,再叫封勇礼去办吧。
“你即刻下去安排人手,人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一百人足矣,影卫挑二十人,东厂挑六十人。”
“剩余的二十人?”
“叫老六带他自己的人。”
“陛下,还要叫六爷带自己的人?”
皇帝眸中的精光落在封勇礼身上,封勇礼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是去替朕办事,又不是要你绑着他去,当然带上他自己的人更顺手些。”
相互制衡才是帝王之道。
“陛下,是奴婢失言了。奴婢原是担心人太多太杂会走漏风声,现下一想,六爷若是连自己手头的人都约束不住,恐怕也难当大任。”封勇礼说罢,又道,“人手和东西想必三五日便能备齐,陛下尽可放心。”
皇帝颔首:“破帝陵可不简单,里头不知道多少机关暗箭,最好是多几个懂阴阳八卦奇门遁甲的高手。”
“奴婢记下了。陛下,几时出发?”
“这可由不得朕,得看老六什么时候来找你。左右不过几日罢,不必着急。”
“是。”
……
“姑姑,您要的人带过来了。”玉漱进了班房,上前通传道。
“带进来吧。”
“是,”玉漱应声退下,很快就领进来一个长相清秀的宫女。
陆湘扫了一眼,“你就是流姝?”
“奴婢流姝,给姑姑请安。”那流珠看起来跟玉漱差不多年纪,举止很是稳重。
“你从前都在什么地方当差?”
流珠道:“奴婢在掖庭局的时候一直跟着医女学习,后来在太医院做事,因着淑妃娘娘在皇后娘娘跟前谬赞了几句,皇后娘娘便让我去慈宁宫照顾诸位太妃的饮食起居。”
“这次叫你过来,可知是办什么差事?”
“奴婢知道,是去长禧宫伺候六爷。”
“你可愿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