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晚子时过后,贾府内一片黢黑,凤姐带着平儿穿戴整齐,一如平时巡视一般,与平儿避过内院巡视,悄悄去了王夫人上房。去看网--.7-k--o-m。
王夫人这上房因为王夫人病重移居梨香院,贾政又外出,凤姐便使人锁起来了,因凤姐一早犯了疑惑,并未派遣守夜之人。
却说凤姐平儿就着微弱的掌灯来之王夫人卧房,在床后衣柜内各处细细查探,除了些散碎银两与王夫人寻常所佩首饰,并无大的收获。凤姐又跟平儿去了王夫人佛堂,坐垫佛像各处探索,依然一无所获。
凤姐又到了王夫人起居间内探查,依然毫无发现,凤姐听外面鼓打四更,不易耽搁,这才与平儿回房歇息不提。
隔天早起议事完毕,平儿依约前来与凤姐密议,凤姐告之平儿白天多睡一刻,夜晚再探。
平儿却道:“各处都搜遍了,并无什么,奶奶这回是不是猜错了?或许太太一早把银钱寄存他处了?”
凤姐摇头道:“不可能,太太出嫁之时,正是我王家鼎盛时期,我就三万银子嫁资,太太怎么会一两银子也没留下?这绝不可能。太太会被禁足,她事先绝不会想到,那日太太搬离又是我强行所为,她绝没机会转移资产。再有,倘若太太银钱只有嫁资,她不会那般再三寻我说,不许翻盖她的屋子,因为嫁资在府里属私产,谁也不能动她分毫,所以,我可以断定,太太房里藏着这一笔你我无法想像的巨大资产。”
平儿讶然:“巨大?十万?二十万?据我所知,老太太也未必有这些。”
凤姐却道:“人跟人不同,老太太心里贾府为家,我们所有人等都是她的至亲。太太则不同,她心里只有元妃宝玉与她自己,大奶奶兰儿她也是不认的,你没听见大嫂子哭诉,她咒兰天打雷劈,这还是人吗?”
平儿叹道:“太太怎么会这样?我们就算了,大奶奶兰儿是他的亲血脉呀?虎毒不食子呢!”
凤姐摇摇头,似乎要摇去满脑子愁闷烦恼:“不管了,你且回去歇息,我们今晚再探一番,再无所获,就是你说对了,太太棋高一着,我认了。”
平儿走了,凤姐却怎么也睡不着,小丫头替她捶着腿,刚刚蒙着,却又梦见王夫人嘶叫追杀:“不许动我的房子!”又吓醒了。
小红见凤姐眼里有血丝,知是没睡好的缘故,忙去厨房着人熬了安神汤送来。凤姐一笑:“蒙你记挂,给你平姐姐也送一碗吧。”
小红答应一声,又去平儿房里送汤,心里只是羡慕平儿好福气,得正房奶奶这般关爱。
进得房去,却见平儿也满眼血丝,小红心下大奇,因笑道:“这倒奇了,如何姐姐与二奶奶失眠也一起呀,这缘分真叫人好生羡慕。”
平儿嗔道:“又胡说,唉,都是昨儿太太闹腾,大奶奶哭得伤心,我与二奶奶听了心酸,夜里翻来覆去就走了困头。”
这一说小红倒信了**分,却装成信十足了:“这我也听了一耳朵,委实想不到,姐姐与奶奶还真是大好人,不过也别太担心,好人有好报,各人自有缘法,大奶奶二奶奶平儿姐姐都是好人,终会得福报。”
平儿一笑也不解释。小红见这边无事,告辞出去,自去寻他父亲林之孝说事儿不提。
却说这晚凤姐平儿再探王夫人上房,任是她们翻箱倒柜,累得浑身酸软,依旧一无所获。
凤姐虽不甘心,却也暂时熄了心思。
这一日,林之孝家里悄悄来一人来凤姐房里。来人睡眼惺忪,满脸萎缩,长得道五大三粗,貌似赳赳丈夫,凤姐却知道,他就是个甘干戴绿帽子的缩头乌龟。
但见他进得屋来,不看凤姐这个大美女,到瞧着满屋子金碧辉煌两眼冒光,嘴张得老大,险些流出哈什子。
凤姐眼露不屑,嘴角微微翘起。林之孝家里看着张华这样实在不像,忙一声咳嗽,那张华才一弯腰:“见,见过二奶奶。”
凤姐一笑点头:“嗯!你就是张华?听闻你说于我们贾府倒有些远亲,只不知是那一种亲法?”
张华抬头见了凤姐这般神仙人儿,差点又流口水,慌忙咽下,连连点头赔笑道:“是,是姻亲。”
凤姐故意诧道:“哦?说的是我们贾家女儿,这倒失敬了,不知说的那一家呢?”
张华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小生未过门妻房乃是奶奶本家宁府珍大奶奶二妹,人唤二姐便是。”
凤姐笑道:“原是这样,我与真大嫂子最要好了,既是他的妹夫到了,看座。”
平儿忙搬个绣凳进来,张华依着门边坐下了,心里只骂贾珍尤氏两口子,自己几次上门都被轰出来,不想这位传言中的厉害奶奶竟然这般善解人意,怜贫惜弱。心里这般作想,抬头再看凤姐,便觉得格外风流婉转。
凤姐只当没瞧见,跟张华东扯西拉一番,心里却在谋算;“尤二姐呀尤二姐,你当日背地咒我早死,在我心上插刀子,没想到今日落在握手吧。哼哼,你不是爱风流富贵吗,我偏要你认命嫁给这个猥琐张华,让你缺吃少穿,落得个被夫典当的下场。”
又不咸不淡说了一阵话,凤姐打个哈欠道:“远亲第一次上门,伦理应该好好招待,只可惜家中并无男子作陪,只好作罢,且也不好让你空着肚子,平儿,拿一封银子给张爷,请他胡乱买些酒菜吃了。”
张华一听顿时云里雾里,二十两银子一顿饭,这贾家好真实富足,他可是好久没摸着过二十两银子了。
一时张华出来,林之孝送他出角门,又递给张华五两银子,托他暗地打听砖瓦窑大管事官华的下落,言明一日有了失落消息,另有重金酬谢。
这张华不愧是专业赌徒,不出三天便来回报,找着官华了,林之孝忙问在何处,张华却道:“我观大爷并不爱玩,如何认得这位主?他可是这一带有名的方印子钱得主,我也是在朋友圈子问遍了,才有一位悄悄告诉了我,不是我说,大爷可千万别被他沾上,不死也要脱层皮。”
林之孝道:“你能摸清他的住址么?”
张华拍胸道:“给我一天时间,我一准给您老弄清楚。”
说着却伸手,拇指食指拈来捻去。林之孝知道他这是要银子,又递给他十两银子,似乎不忍心多句嘴:“张爷有钱也别光送给赌场,娘老子也要顾一顾。张爷既然订了亲,也要攒些银子行聘方好。”
张华难得愁闷一叹:“我那个岳母娘只怕没得几百银子聘礼娶不来她家女儿,呸,不是她家女儿生的好,又是父母之命,谁爱受她的窝囊气,唉,不说了,晦气,林大爷,回见啊。”
张华骂骂咧咧去了,林之孝进来见凤姐,如此这般复述一遍。
凤姐一听又是放印子钱,一时五味俱全,随即心思一动,悄悄一番吩咐林之孝依约下去办理不提。
翌日,林之孝如此这般一番交待张华,着他打着荣宁二府远亲旗号去借了高利贷。
一时手续齐全的一份高利贷合约摆在房间面前,放款人正是官华。凤姐放过高利贷,不由好笑,没见着这般傻气之人,放高利贷竟然敢用自己真名实姓,还真是有恃无恐。
这一日,张华带路,贾芸林之孝带人堵了官华老窝,一时四门紧闭,将官华拿住,贾芸嚷嚷官华引诱让贾府亲眷借高利贷赌博,要报官究办。
官华起先大呼冤枉:“你们你们可要认清楚我是谁,不要胡乱诬告,我可是正经人,你们今天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也要报官,告你们诬陷连带私闯民宅。”
林之孝拿出证据,他依然十分嚣张,浑然不怕放狠话:“你们可不要认错人,我可是有靠山的,不然这世道谁敢做这事儿。”
待见了张华本人,张华悄悄与他一阵儿耳语:“这些是我岳家亲眷贾府中人,我栽了,这回那老娘们非要退婚不可了。”张华说完这话便被贾芸假意儿喝令退下了。
这官华一听是贾府众人,忙着上前来套近乎:“不知几位爷怎么称呼?不满各位,我与贵府大管家赖大是朋友,我这赌场正有他的份额,都是自家人,这样成不成,你家这位亲眷所借本银我不要了,从此一笔勾销可好?”
林之孝奇道:“我跟赖大管家也很好,却没听说过有你这个朋友啊?别是冒充的吧?你倒说说他家住哪里,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儿没有?”
官华一听忙道:“知道知道,赖大管家去年盖所新宅子,不瞒您说,他那房子砖瓦去那是我给他倒腾的,没花他一分钱,这赖大总管可是个能人,不光我这砖瓦不花钱,就是他那木材摆设,园子里花草树木统没花一分银子呢。”
贾芸嗤笑:“你放高利贷的也会造砖瓦?你就吹吧!”
官华也笑道:“这不是我的本行,我之前可是洪家砖瓦窑的大总管,只是后来道不同,好说好散了。”
林之孝一声笑:“官华是吧,带走!”
贾府家丁一哄而上七手八脚把个官华捆得粽子似的塞进马车,拉到了京郊林之孝家一小庄子上。
贾芸一番威逼引诱,官华便把他与赖大在大观园的背后交易交代个清清楚楚,赖大光砖瓦一项就贪了五万银子,还有木材花草统是他管,这般算来,简直触目惊心了。
贾芸呆愣片刻,先让他把修园子贪墨之事写了供词,让官华打了手印签了字儿。又叫他把赖大放高利贷之事也写了证词摁了手印签了名。
林之孝心里只念佛,这赖大的胃口实在太大了,想他林之孝,一年进项不足千两银子,夜里还要醒几次,最后还一一跟凤姐报备了,才睡的安稳踏实了。林之孝看着手里证据,心想赖大这回算是栽了,心知自己无力挽救,只看奶奶能不能看在以往功劳私了了,放赖大一条生路。
遗憾归遗憾,林之孝也是无法隐瞒,吩咐手下看好官华,切勿使其逃脱。自己则与贾芸驱车回城向凤姐交差。
凤姐拿着官华供词可说心花怒放,这回不怕赖大再抵赖了。
却说凤姐这一通筹谋,总算网住了赖大,心里别提多美。人逢喜事精爽,时逢园子里百花齐放,便与平儿带了巧姐儿葳哥儿到园子里看景致,顺便看望姐妹们。一是巧姐儿要去潇湘馆读书,二也是刚巧顺利,凤姐便先去了潇湘馆,正逢着宝琴探春惜春邢岫烟跟黛玉湘云一起商量要起诗社,恰见凤姐母子们走来,个个欢喜,一起来迎。
巧姐儿葳哥儿忙着与各位姑姑师傅请安。凤姐却是咯咯直笑:“哎哟,这可巧了,我正说想念各位妹妹,进来探望,你们倒聚在一堆,敢是有耳报神呢,来的这般齐全,倒省得我在各各去探。”
黛玉宝琴探春惜春都道:“多谢嫂子记挂。”
只有湘云嘲笑道:“凤姐姐嘴说想我们,却又空着手来,正巧我们明儿要起诗社,你快说说你的诚意。”
凤姐又是一笑:“没诚意我不来呢?明儿是宝兄弟生日,偏他人不在,不然到要好生闹闹酒,我的意思,宝兄弟虽不在,我们寿礼不能少,我今儿就是来收礼的,各人快些奉上罢。”
黛玉绷不住一声笑:“到听说些贪财敛财的,只没见过你这般,小叔子过寿,嫂子倒来受礼,真乃是世风日下,个中楚翘也。”
凤姐凤眉一挑,亲热的挽着黛玉笑道:“哟,林妹妹这一说我自个也觉得名不正言不顺,不如就请林妹妹代为受礼如何呢?”
探春惜春连忙抚手笑:“嗳哟,凤姐姐这个注意好。”
邢岫烟宝琴只是抿唇微笑。
黛玉正跟湘云抿嘴笑,忽然被凤姐打趣,被探春们一笑,面色艳如桃花,双手拿着丝巾遮脸,朝着凤姐一啐:“呸,贫嘴滑舌!”兀自转进内失去了。
凤姐咯咯笑着好要追进去:“妹妹别走,你倒是答应不答应啊。”
紫鹃见黛玉臊了,凤姐还要调笑,忙着一笑拦着凤姐搀着坐下:“二奶奶您也累了,坐下歇歇吧,春纤,快给二奶奶煮琴姑娘刚制的花茶来。”
湘云闻言一愣之下大声笑出声来,忙着上前跟着打岔:“嗳哟,凤姐姐你可不许打岔,你只说说你怎么表示吧,还有明个除了爱哥哥这个寿星,还有宝琴妹妹呢,你可不要厚此薄彼哦!”
凤姐这才起身拍手一笑:“嗳哟,被你们一闹我倒忘了正事了,言归正传,明儿是琴妹妹生日也是邢妹妹生日,还有我们平儿也是明儿生日,我的意思,现而今天气正好,花正香,明儿就在芍药栏红香圃中开寿宴,你们起诗社也不耽搁,咱们明儿乐呵一天怎么样呢?”
湘云是个热闹人,闻言拍手喜之不及,忙到内室请出黛玉来。
凤姐见了黛玉连福几福:“林妹妹饶恕我少读了书,不会讲话,不过我可是好心呢!”
黛玉给她一说又红了脸,牵起巧姐儿手:“徒儿来,我叫你认花草辩树木,没得跟着有些人学些乡俗俚语,白糟蹋人才。”
凤姐忙着赶上拦着黛玉:“好妹妹,别生气啊,我说错了好不好。”
黛玉也不是真的要走,只是女儿家面子磨不过,见凤姐认错,又有湘云过来笑闹调和,也就一笑了了。
凤姐便道:“嗯,我还有话说,明儿我只管饮食酒水,其他的如何铺排就靠各位才女妹妹了,反正弄的越雅致越好,让我这个俗人也沾沾文气儿,哈哈哈。”
湘云黛玉探春都道:“放心吧,包你满意。”
凤姐办完正事一笑领着平儿去了。
湘云黛玉等便细心商讨一阵明儿如何行酒令起诗社,反正诸事齐备方才散去。
想是天解人意,隔天的阳光格外明媚温煦,众姐妹行酒令赋诗联对不亦乐乎,湘云更是敞怀畅饮,竟然醉卧芍药花丛青石上,落英满身,只惹得蜜蜂蝴蝶嗡嗡郁郁,众人又笑又爱,湘云竟然嘟嘟嚷嚷发酒疯:“泉香酒冽,山肴野蔌.....醉扶归.....”众人大笑,黛玉轻推湘云:“云丫头快醒醒,别睡病了。”
湘云慢闪秋波,见众人嬉笑,方知醉酒失态,一时低头大窘。黛玉忙着替她理装,又吃了醒酒汤方才好些。
却说隔天又有宝钗为了宝琴讨饶大家不好意思,之意置酒还席,诸芳齐聚又乐一天。宁府尤氏也学了凤姐报了生育,听闻大观园寿宴欢庆,也带了贾珍几个小妾过来游春。却说尤氏放了两个小妾自去玩耍,她却来寻李纨说话,不想正碰见凤姐也难为李纨之前代为受气,正在这里陪伴李纨说话开解。尤氏前来正好碰上,一时动问,李纨提起旧事,有落泪一场。
她们婆媳至亲,尤氏闻言只有叹息的份,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把贾兰称赞一番,说些贾兰聪明灵巧,将来必定有出息,李纨福气不浅等话劝慰。
妯娌们正在说话,不想东府来人报信:“老爷宾天了!”
凤姐尤氏李纨三妯娌俱吓一跳:“好好的如何没了?”
家人道:“老爷天天炼丹乡试升天了!”
因为荣宁两府无一成年男丁,尤氏尤其慌乱,热锅蚂蚁一般胡乱转悠:“这可怎么好,大爷不在家,蓉儿也不在......”
凤姐忙着提点:“大嫂子别慌,先锁了随侍人等,再使人传信珍大哥,其余事项不是我们能办,只能等候大哥们回家再论了。”
尤氏别无他法,只得依计行事,回家换过衣衫,着人与贾珍报信,又想着家中无人料理,又派自己配方去接自己继母妹前来帮忖不提。
贾敬死讯,让凤姐再次记起,尤氏姐妹即将前来,贾珍贾琏兄弟不如归京。
凤姐嘴角微微翘起,心里倒想亲眼看看,这个与贾珍贾蓉父子素有聚麀之诮的尤二姐,如何再迷贾琏。
想到此处,凤姐决定先解决尤二姐,然后再慢慢与赖大一家子算总账。主意拿定,凤姐叫来林之孝,又把张华前次问官华所借二百两银子递给林之孝,如此这般一番吩咐,林之孝自去办理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