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三表哥怎么了?”老太太还未说话,那沈环环却是惊得霍地跳起身,一脸激动地冲上前狠狠拽住书宁的胳膊,厉声问:“三表哥他伤到了哪里?好好的,怎么会从车里掉下来。”
不止是老太太脸上不好看,便是屋里的丫鬟们都变了脸色,宁绢揪着手帕咳了一声想要提点她,那沈环环却仿佛没听见,依旧拽着书宁的胳膊不撒手。书宁当即有些恼,脸一板便要发火,一旁有丫鬟低声劝道:“表小姐莫要急,老祖宗在呢,三少爷出不了事儿。”
似她这般慌乱紧张,不晓得的,还以为宁照琛与她有什么首尾,不然,□□母与嫡亲的姐姐都没开口,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外人来向自己问罪。
书宁冷眼瞅着沈环环,心里不免又想得深了些,宁府可不比寻常百姓家,规矩和礼数都比别处要讲究得多,这沈环环在府里住了大半年岂会不晓得这些,却当着众人的面如此作为,若说没有旁的用意,书宁却是半点也不信。
宁老太太果然脸色不大好,冷冷看了沈环环一眼,尔后才朝书宁问道:“琛哥儿可是旧伤复发了,可曾去请了大夫?”
“小桃去请了个姓武的大夫过来,给琛哥儿上了药,现在已经睡下了。”
宁老太太闻言面色略有好转,见书宁满面愧色,反柔声安慰道:“欢儿你也莫要担心,琛哥儿那是旧伤,稍有不慎便要复发,这几年都闹了两回了。有武大夫看着,休养些日子慢慢便好了。”说着话,又笑起来,继续道:“这孩子平日里总不着家,看也看不住,这回倒好,不得不守在家里头,倒省了我们操心了。”
宁老太太越是这般轻描淡写,书宁心里便越是有愧,想开口问宁照琛究竟如何受得伤,又顾忌屋里还有外人在,斜睨了沈环环一眼,没作声。
沈环环这会儿似乎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太过激烈,咬着唇,涨红着脸不敢说话,时不时地偷看宁老太太一眼,眸中含着泪,欲哭又不敢哭的样子,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宁绢见书宁的脸色愈发地不好,生怕她发作,赶紧出来打圆场道:“哎呀,险些忘了屋里还有个帕子没绣完,母亲说晚上就要检查的。”
说着话,人已经起了身,笑着朝宁老太太告辞道:“老祖宗,左右小姑姑在,绢儿就不陪您了。”
宁老太太慈爱地点点头,道:“就知道你最孝顺乖巧,快去吧。”
宁绢赶紧应了,临走时却又上前拉住沈环环道:“表妹先前送我的那块喜鹊登梅的帕子绣得极好,我琢磨了许久,绣坏了好几块帕子,却怎么也绣不来。可巧今儿你在,可要好好教我才好。”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沈环环出了门。
待人都走远了,书宁才扁扁嘴,毫不掩饰地道:“祖母,这个表侄女我一点也不喜欢,心眼儿可真多。她若是再在府里头住下去,我们家琛哥儿的名声可就保不住了。”
宁老太太扑哧一声笑,没好气地道:“你当琛哥儿的名声好得很呢?那孩子整天在外头惹是生非,一不读书,二不学武,除了一张脸还能看看,能有什么地方拿得出手?”
书宁对自家这个小侄子却是喜欢得紧,听宁老太太这般数落他,立刻有些不高兴,反驳道:“琛哥儿哪里不好了,人长得好看不说,人又聪敏,还知情识趣。而今年岁还小呢,再略大些懂事就好了。再说他又不是长子,不学坏就好了,府里有大哥大侄子们撑着,何必央着他也去干自己不喜欢的事儿。”
宁老太太哈哈大笑起来,摸了摸书宁的脑袋,笑着道:“你这孩子才几岁,说起话来老气横秋的。琛哥儿虽比你低一辈,可年岁比你还长呢。他到底干了些什么事儿,不过陪着你出去了一趟,立刻就把你给收买了。”
“什么收买不收买的,”书宁使劲儿摇头,一脸正气地道:“我就喜欢他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丝毫不藏着掖着,坦坦荡荡的。至于那些喜欢拐弯抹角算计人的,有多远便躲多远,看着就闹心。”
她口中那位喜欢拐弯抹角算计人的到底是谁,用脚后跟想想也知道。宁老太太忍俊不禁,捏了捏她的小脸,低声哄道:“你大侄媳妇而今掌着府里的中馈,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书宁心里头到底还是有轻重的,闻言悻悻地应了一声,小声道:“祖母你放心,我不过是说说罢了,她不来招惹我,我自然也懒得管她。”想了想,又补充道:“琛哥儿她也不能去招惹。”
宁照琛长得那么漂亮,若是被那沈环环给非礼了,岂不是太吃亏了。
趁着旁人都不在,书宁又问起宁照琛伤疤的由来,宁老太太叹了口气,一脸愧疚地道:“那还是在益州时的事儿了。琛哥儿自幼身子骨就不好,太医说北方苦寒干燥,不适合养病,所以他七岁的时候就被送去了益州老家养病。十二岁那一年,益州有些不太平,常有土匪盗贼出没。你大哥生怕他出事,特意亲自回了趟老家想把他接回来,结果还未到呢,就听到了琛哥儿被土匪抓走的消息。虽说后来好不容易才救了回来,可他却受了重伤,在老家养了足足有一年,险些连命都丢了,便是而今,每每下雨的天气,伤口也总是痛。”
他小小年纪就受了那么大的罪,便是表面的伤口愈合了,只怕心里头的伤却是经年难消,难得他而今总是满脸笑容,若是换了自己,只怕要终日以泪洗面。书宁越是知道得多,就越是对宁照琛心疼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