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南州城主崔翔安来了秦地。”周子澹气鼓鼓地朝云泽兰道:“你去把他给我找出来。”
云泽兰可劲儿地笑,摸着下巴道:“我又没见过他,你好歹也跟我说说他到底长什么样?”
“他——”周子澹咬牙切齿,“黑得跟头牛似的,面无二两肉,斜眼歪嘴,一副猥琐样……”他一面想一面心中忿忿,那崔翔安平日里装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正人君子,其实心里头不知多少坏水,书宁跟他一道儿,定要受他的欺骗。若不早早寻着他们,书宁若果真日久生情……
他连想都不敢想了。一旁的平安终于忍不住插嘴,“公子爷,真照您说的,云先生可寻不着人。”
周子澹瞪眼,气鼓鼓地不说话。平安见状,心中暗笑,却还是板着脸一本正经地朝云泽兰道:“一会儿属下让营中的文书画副画像,云先生见了画像,便晓得了。那南州城主年岁轻,人也生得俊朗,只是常年在军中故肤色稍稍暗些,神色冷峻,派头极大。”
云泽兰忽地想起一人来,想了想,狐疑地问:“那南州城主是不是年约二十出头,个子与公子爷差不多高,肤色略黑,身形健壮,右眼下方有一颗泪痣——”
他的话还未说完,周子澹已经激动地冲上前一把拽住他,疾声问:“你在哪里见过他?”
云泽兰的脸上顿时露出无可奈何的苦笑,摇头朝周子澹道:“子澹你可曾记得年前我曾跟你提过九通城里向我打听你消息的那位姑娘?我若是没猜错的话,那就应是你一直心心念念的宁家二小姐了。唔,你眼光倒是不错,那姑娘……”
“她……明明知道我在营中,竟然没过来寻我?”周子澹闻言顿时失魂落魄,一瞬间脑子里闪过各种念头,直把他击得体无全肤。难不成,因为崔翔安于她有救命之恩,所以她竟生出什么以身相许的心思?抑或是她还记恨着去年他的不辞而别,所以根本不愿意见他?
云泽兰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额头,绞尽脑汁地想要安慰他,“子澹你莫要多想,我看宁小姐与崔翔安之间并无暧昧,想来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说不定,宁小姐留在九通城另有原因。你与其在这里黯然神伤,倒不如早早去九通城把她接回来,省得她与崔翔安日久生情。”
周子澹立刻跳起来,急道:“什么日久生情,你莫要胡说。便是你不说,我也打算去接她。”说着话,人已快步出了书房,又不断地朝平安招手,“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收拾东西。兰哥儿你也是,赶紧带路。”
看着他风风火火地冲出门去,云泽兰不由得摇头苦笑,忍不住朝平安问:“子澹平日里也这样?”
平安连忙否认,“公子爷平时要稳重得多,营中下属都说他老成持重。”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能赢得众人的拥戴。想了想,他又赶紧撒腿追了过去——这个模样的周子澹可千万不能让外人瞧见!
九通城距离营地并不远,三人策马一路疾行,不到半日便赶到了城里书宁一行人所在的客栈。
“不在?”经过平安一路规劝,周子澹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的心情立刻又开始涌动,黑眸中闪着危险的光。平安赶紧扑上前去拦住毫不知情的客栈掌柜,疾声问:“他们……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掌柜平日里迎来送往见的人多了,自然也有几分眼力,哪里看不出周子澹身份不寻常,说话时立刻带了些小心翼翼,恭声回道:“初六动的身,那些客人在小店住了十来天,仿佛在找什么人,一直没寻着,初六便启程往北走了。”
周子澹面沉如水,心中说不出的难过,却依旧带了些许希翼,试探地问:“他们当中不是有个年轻姑娘,可曾随行?”
掌柜不知他的意图,不敢欺瞒,老老实实地回道:“是,那位姑娘仿佛与众人相处甚佳,大家伙儿待她很是客气,就连那些五大三粗的大个子们对她也恭恭敬敬的。”他琢磨着书宁与周子澹相识,兴许是担心她受委屈,故很是认真地想要安慰他。
可这些话听在周子澹的耳朵里显然变了味,无缘无故的,崔翔安的侍卫为何会对书宁另眼相看,难不成他已经——要不然,为何书宁明明晓得他就在附近,却不肯投奔,反而跟只见过一两回面的崔翔安走了……
周子澹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认真地喜欢一个人,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变得如此患得患失,会因为一个人如此不安,仿佛她的一颦一笑,一个动作一个表情都能深深地影响他,让他无法正常思考和抉择。
就算知道自己现在的反应很傻很幼稚,甚至会引得云泽兰取笑,可他还是忍不住,狠狠咬牙,从齿缝间磨出声音,“她跟崔翔安交好?”
掌柜机警地察觉出些许不对劲,悄悄抬头瞅了周子澹一眼,顿时被他可怖的脸色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慌忙应道:“小小的也不清楚,那位公子的书童总守在院子门口不让外人进出,便是店里的伙计送热水茶点也都只送到院子门口。”
热……热水!
周子澹的俊脸顿时涨得通红,就连云泽兰都不敢作声了,悄悄地朝平啊使了个眼色,平安只装作没瞧见,盯着自己的脚尖欲哭无泪,一面把那多嘴饶舌的掌柜恨得要死,一面又暗暗替周子澹抱屈——早晓得崔翔安下手如此之快,当初离京前就该把事情定下,不然,怎会弄成而今这步田地。
客栈的气氛愈发地凝重,最后还是周子澹自己先缓了过来,脸上渐渐恢复了平日里的镇定和沉静,并未再仔细追问旁的细枝末节,只详细询问了崔翔安一行的去向,尔后便大步流星地出了门,翻身上马,一抖缰绳迅速追去。
平安生怕他一时想不开心里堵得慌,赶紧追上去,云泽兰则摸着下巴一直盯着那掌柜看,待掌柜的腰越来越弯,额头上沁出了一颗颗豆大的汗珠,这才柔声细气地问:“那位宁姑娘与他们的头儿成亲了?”
掌柜愣了一下,慌忙否认,“没,没有啊。”他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错了话,狠狠一拍大腿,急得快要哭起来,“云先生,这……这……小的实在是……”
云泽兰笑眯眯地挥手止住他的话,“行了行了,我明白了就成。”想了想,又叮嘱道:“这事儿到此为止,若是以后有人再来找你问——”
“小的什么也不知道。”掌柜立刻会意,斩钉截铁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