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仁押着曹洪往御史台去, 曹洪死活不肯进去, 曹仁冷笑道:“你想好了,果真不进去?”
“说不进就不进。”曹洪硬着脖子地说。
“好, 很好, 往后有什么事都别来寻我, 也别想着去寻陛下。”曹仁也算是气极了,丢下这句话转头就要走,曹洪急忙地把他拉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做的事,自己犯的错, 错了一次不够, 还想错上加错。你道自己还是当初那个乡里的恶霸, 天下大乱,任你横行也没人管你?”曹仁与曹洪厉声地说来。
“如今陛下登基, 这是曹家的天下没错,但不是你我的, 陛下是有主意的人, 向来说一不二。身为曹家人, 新朝刚立, 你不思为陛下分忧, 反而在后头扯她的后腿。你知道陛下有多不容易?事到临头,你不思悔过,竟然还敢目无纲纪,连御史台传召都敢不进去, 你以为,自己是皇帝?”曹仁这番指谪,曹洪道:“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意思?”
有没有的凭一张嘴说了就成?
“我告诉你,现在你就两个选择,第一是直接跟我到陛下那里请罪,把你自己巧取豪夺了多少百姓的田地一五一十的跟陛下说,由陛下圣裁;第二,进御史台,让御史台跟刑部一块查查,你究竟巧取豪夺了百姓多少田地。”曹仁将这两个选择给曹洪丢了出去。
“两条不都是死路吗?”不管是跟曹盼自动认错还是去御史台待审,在曹洪看来都是死路。
曹仁不客气地讽道:“怕死你当初就不该做这些事。”
直刺得曹洪一句话都不敢回,半响曹洪道:“行了,行了,不就是进去听审吗?去就去,我连战场都敢上,还怕去见他们几个小儿?”
语气显露对杨修的轻视,曹仁只要他肯进去,余下的,曹仁是不管的。
但是,他不管,杨修既是奉了曹盼的指示办的事,证据确凿下,杨修就是直接来判曹洪的罪的。
如此一来,立刻就引得旁人异动,虽然参曹洪的是杨修,而且审问曹洪时,杨修将曹盼早让人收集来的证据都放到曹洪的面前,让曹洪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未有半点冤枉了他。
可是,曹洪一开始还说几句话,证据摆到他面前了,已经气极的他竟然直接地耍无赖,直问杨修,纵是他抢了这些田地,杨修又能拿他如何?
如何,杨修没有回答曹洪,只是将曹洪放了回去。对此,曹洪满心的欢喜,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御史台。
他一走,杨修立刻就进宫去,曹盼这会儿正在请诸位兄长,宴才刚开,曹盼与曹彰还有曹植道:“子文哥哥与子建哥哥一武一文,不知你们有什么打算?”
被点名问了的曹彰还有曹植都一顿,曹彰先道:“我只会打仗,别的事情一概不通,不知陛下有何安排?”
曹植倒是干脆点,“我想回邺城,陛下所建的万书阁,那阁中的书我还没看完。而且,铜雀台会天下士子,他们都还在铜雀台。”
“既然子建哥哥想回邺城,那就回吧,太后也留在邺城,回去了,太后常常能见子建哥哥,一定会很高兴。不过,既然子建哥哥对万书阁还有铜雀台的事这般看重,那朕有一事,望子建哥哥助朕一臂之力。”
曹植已经道破了自己想做的事,曹盼并不想把人都圈在洛阳,而且曹植之才名天下皆知,让曹植回到邺城,主持万书阁与铜雀台之事,曹盼想的是物尽所用。
总归,曹植这样的人是不适合在朝廷上混的,那么多弯弯道道的东西,曹植又不是个守规矩的人,闹了起来,吃亏的只能是曹植。
邺城是大魏的旧都,那里头的人都是经过曹操清洗的,曹盼又在那大开了杀戒,回到邺城,没人敢打曹植的主意。
“但凭陛下吩咐。”曹盼的态度看起来与往常并无不同,曹植也就慢慢地适应了曹盼的身份转变,总觉得,这还是当初的曹盼。
“朕意著书立经,此事,子建哥哥可愿助朕一臂之力?”曹盼也不绕弯子,把自己想做的事抛了出来。
果然曹植明显的顿住了,“著书立经,非一日可成之事。”
“正是,不仅如此,朕还想修法。先朝之法,经此纷乱,早已名存实亡,但治天下,不能不讲法度。阿爹在时因各州诸侯并起,此先当以平定天下为主,虽亦重法,却也因时因势而变。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新朝已立,天下只剩孙权与刘备能与大魏抗衡。所以,以著书立经为始,朕更希望子建哥哥能带领天下士人,为大魏修出一部法典来。”曹盼这样地地跟曹植说来,曹植整个人都为之一震。
“陛下!”
忍不住地唤了一声,曹盼道:“此事关系重大,子建哥哥愿意为朕办好此事吗?”
“臣愿意!”修一国之法典,令百姓而从之,何等功绩,那更要千名流名之举。曹盼将这样的重任交到他的手里,曹植只觉得肩上的担子很重,只觉得比起往日行事来,还不如专心的著书立经,修缮法典。
“子建哥哥快起。”曹植激动地都站了起来朝曹盼作揖,曹盼连忙地将他扶起。
曹植的事安排妥当了,到曹彰了。曹盼道:“子文哥哥能征善战,朕意让子文哥哥往并州去,与匈奴的新单于辛冉里应外合,平定匈奴之各部。不知子文哥哥意下如何?”
听着曹盼安排好了曹植的事,回头就问了他,曹彰立刻抱拳道:“臣愿意。”
原本以为曹盼未必会再愿意他上战场,如今看来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曹盼道:“诸位兄长与朕虽非一母同胞,却是同出一父。这大魏的天下是阿爹打下来的,我们兄妹一心,共守这万里河山。各展所长,各尽本领,必不让人欺了我们。”
说到这儿,曹盼举杯与他们敬之一杯,曹彰是个粗人,叫曹盼说来那叫一个热血沸腾,“陛下言之有理。我敬陛下一杯。”
端起酒杯来就要敬过曹盼,曹盼与其他人皆道:“来,我们兄妹同饮。”
众人皆是举杯,一饮而尽。每个人心中的大石都算是落下了,就在这个时候,杨修来了,胡本道:“陛下,杨御史道有急事启奏陛下。”
“哦,朕去去就来。”曹盼站了起来便要离开,曹植却道:“德祖与我们皆是相熟,即要奏事,想必也没什么是我们不能听的,陛下不如在此召见德祖,臣还想请德祖一道开宴。”
“如此,去请杨御史进来。”曹盼听着便也不迟疑,再回座中。
杨修便这般被请了进来,一眼看到曹植他们在坐,眉头直跳,心下却对曹盼越发的恭敬,这位,算无遗漏,非他能及。
“臣见过陛下。”杨修作一揖而道之,曹盼抬手道:“杨卿请起。杨卿此来,是有何事?”
杨修恭敬地道:“臣奉陛下之命,与刑部韩尚书于御史台前审议曹洪将军巧取豪夺洛阳百姓的田地一事,已经有了结果。”
曹盼点头道:“哦,说来听听。”
“此事证据确凿,连曹洪将军也亲口承认,他确实抢了百姓的田地,然而曹洪将军于御史台前质问于臣,纵然他有为之,又如何?臣此番进宫,也是想问陛下,若大魏官吏巧取豪夺于百姓的田地,陛下当如何?”杨修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那样质问的语气。
本来挺好的气氛,随着杨修这一番话问了出来,个个都惊得看向杨修,尤其是曹植,连忙地唤了一声,“德祖。”
“陛下于各州郡时,从世族的手里夺回百姓所失之田地,可是转眼间,曹氏族亲,陛下的叔叔,却在武皇帝与陛下行此间事下,巧取豪夺于百姓的田地,陛下只管世族,就不管宗亲吗?”杨修这一番话,也确实是心中所思所想,曹盼让他做这些事,也早就告诉了他,曹盼对于世族的态度如何。
可是,曹盼将世族视为大患,那曹氏的宗族,夏侯氏的那些人呢?
他们难道不是曹盼的大患吗?
曹盼面对杨修的质问并不见任何的异色,平静地问道:“朕何时说过不管?”
“那臣冒昧问陛下,陛下打算如何管?”杨修接着问。
“天子犯法而庶民同罪,卿以为如何?”曹盼丢出这一句,引得众人都满是诧异地看向了曹盼,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杨修也是完全没想到,曹盼竟然丢出这样一句话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对。连朕在内,朕名下田地,非是荒地开垦之,皆与归百姓,如何?”曹盼继续把话丢了出去。
一个个,全都傻了眼,曹盼却扬着眉再问道:“如何?”
当然是好的!但是,你这是做甚,连你都把名下的田地给了百姓,你,你让其他人,其他怎么办,怎么办?
“陛下,如此,如此……”杨修都结舌了,一时不知该如何说的好。
曹盼道:“至于曹洪将军。既已证据确凿,曹洪将军更于御史台前认罪,既是认罪。来人,去,曹洪将军府,将曹洪将军拿下,送宗正寺看押。明日,朝会公审。”
“诺!”得令之人,乃魏止,魏止恭敬地应下,带着人迅速地出宫去。
曹盼眼中尽是冷意,“纵以巧取豪夺者又如何,朕,就让天下人都看看,知法而犯法者,当如何?”
一句朝会公审,杨修眉心直跳,曹盼,这是打定主意非做不可?
魏止往曹洪的府邸去,不出意外的受到了曹洪的反抗,面对魏止这样不知名的人,曹洪吼道:“你敢假传陛下诏令,我杀了你。”
“曹将军,在下不过一个小兵罢了,岂敢假传陛下诏令。曹将军在御史台既然已经亲口承认了确实巧取豪夺洛阳百姓的田地,陛下将将军下捉拿又何不妥?”
魏止不紧不慢地说来,曹洪却是一下子瞪大眼睛,“曹盼,她怎么敢,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横冲直撞的就要往宫里的方向去,魏止上前趁其不备一招直接把人给扣了,曹洪惊叫一声,却已经落在了魏止的手里,曹洪气极地冲着魏止叫嚷道:“你敢!”
“将军,直呼陛下之名,将军也敢?带走!”魏止不再与曹洪辩论,只是将人拿了去。
两个部曲上前将曹洪牢牢地给押住,带着人往御史台去,一路上,曹洪不断地大骂,既骂杨修多管闲事,更骂曹盼忘恩负义,直道武皇帝刚去,她便容不下他们这些跟着武皇帝几经战死沙场的宗亲。
曹洪住的这一片皆是曹氏与夏侯氏的族人,他叫人给押了去,一路上又这么大骂着,今早杨修参他之事,谁都听说了。
如今见此,个中滋味,各自知晓。
如此一闹大,但是有那人看出了其中意味,便往夏侯氏与曹氏那头去,夏侯氏他们寻的却是夏侯渊,曹氏寻的是曹仁。
然而曹仁直接命人关闭府门,谁人都不见。
但是夏侯渊的性情与曹洪相近,都是骁勇善战之士,却又都是性格暴躁之人,听到曹盼将曹洪下狱,而夏侯氏的族人们往夏侯惇的府上进不去,都往夏侯渊这头聚来了。
曹洪被下狱,让他们心里都直犯嘀咕,拿不准如今这是什么情形。曹盼登基才多久,竟然就将曹洪下狱了,这究竟是曹盼有意而为之,而是被逼无奈?
太多的疑问存在他们心中,夏侯惇为相,他们原本是想要往夏侯惇的府是去问个清楚,也在想之后要如何应对,可是夏侯惇直接让人把府门给关了,任何人都不见。
他们也是没办法,这才不得不往夏侯渊这里来讨个主意。毕竟夏侯家除了夏侯惇,夏侯渊便是眼下族中官爵最高的人。
“陛下亲自让人来将曹将军捉入了宗正寺看押,这,夏侯将军,咱们与曹氏一族休戚相关,如今曹氏出了事,我们夏侯氏是不是也差不多了?”族人聚在夏侯渊的面前,七嘴八舌的表示担心。
“什么话,曹氏不会出事,我们夏侯氏更不会。”夏侯渊如此肯定地说来。
来回跺步半响侧问道:“去了元让府上的人回来了没有?元让怎么说?”
元让,指的便是夏侯惇,夏侯渊也知道自己的短处,所以也是想跟夏侯惇讨个主意后再决定,接下来究竟是该怎么做。
“将军,府里进不去,管家说,夏侯大人说了,这些事陛下自有圣裁,昔年陛下不曾冤枉了寻常的百姓,如今更不会冤枉了自家的族亲。”去了夏侯惇府上的人跑了回来,把夏侯惇让人转叙的话都带来了。
一干人听着更是慌了,唤了一声将军。
“将军,容在下提醒将军一句,杨修参曹将军开始,这或许就是世族的阴谋,为的就是把曹氏与夏侯氏这等有功之勋贵从陛下的身边拔除。”一个郎君站在夏侯渊的身边提醒着地说着。
夏侯渊道:“你亦是世族。”
“是,所以在下只是提醒夏侯将军一句,至于夏侯将军是信还是不信,那就是看将军了。”说着就准走人。
夏侯渊道:“等等。如果我想保住夏侯氏与曹氏,当如何?”
“在下所言,将军会信吗?”那人反问了夏侯渊一句,夏侯渊道:“你既然来此,总不可能只为问一句我信与不信?你说你的,听不听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