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李仓李朝议官求见。”曹盼给了李仓三天的时间, 李仓却没有用足三天,第二日便入宫求见。
“让他进来。”曹盼露出一抹晦暗不明的笑容来。
李仓小步地走了出来, 只是那脸上, 怎么青一起紫一块的。曹盼目光闪了闪, 李仓已经作一揖道:“见过陛下。”
“免礼。”曹盼抬手,李仓不敢抬头,但是, 曹盼轻轻地笑道:“李大人这般模样,谁人胆敢殴打朝廷官员?”
“陛下容禀, 这是家母, 家母所为。”李仓据实而答, 曹盼冷淡地应了一声。
李仓听到曹盼那一声哦了之后,却不说话了, 他这心下颤颤的,抬起头看了曹盼一眼, 只见曹盼目光如炬地望着他, 李仓吓得一个激灵, 满腹的小心思再也不敢流露半分。
曹盼勾起一抹冷笑, 李仓啊李仓, 难不成还想要两全其美不成?
“若是无事便退下吧。”曹盼很是直接地下逐客令,当了皇帝还得要跟李仓这样的小臣拐弯抹角,她不得累死。
“陛下,臣子与静姝姑娘的婚事, 恕臣,恕臣不能答应。”李仓一听曹盼要逐客了,哪里还敢多废话,立刻将来意道明。
“朕知道了。从此,此事不必再提。”曹盼并无意外的模样,也不无意与李仓计较,李仓胆颤心惊的抬头看了曹盼,曹盼神情不见喜怒。
李仓想要解释的话,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与曹盼再作一揖,连忙地退了出去。
曹盼嗤笑一声,“朕好奇的是,司马懿究竟是跟李仓说了什么,能让李仓摇摆不定的心,一下子倾向世族。”
燕舞道:“奴婢去查查?”
“你现在怎么想?”曹盼问了正主,静姝在一旁脸色有些发白,颤颤地摇了摇头,曹盼道:“你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劝你的话,朕就不会再说。阿会,你若是喜欢,便如朕说的,想要如何就如何。阿恒如今渐大了,将来她的身边也得有如你们一般待朕的人,所以,趁早!”
话里这意思作为过来人燕舞听得分明,静姝还有些云里雾里的闹不明白,曹盼道:“算了,没得说朕教坏了人。”
燕舞露出了一抹笑容,“陛下不为静姝着想,也要为李会将军想一想。”
“陛下,阿会告假了。”燕舞这别有所指,秦无这兵部尚书在收到李会告假的消息后,火急火燎地跑进来告诉曹盼一声。
“因何告假?”曹盼问秦无,秦无道:“说是病了。”
“病了,那就让戴图去给阿会看看。朕这洛阳宫的羽林中郎将病了,朕关心关心无可厚非。胡本跟戴图一起去,给朕瞧好了。”曹盼一听就嗅出了其中的味道,李仓刚来跟她拒绝了这门亲事,接着李会就告假,如此凑巧?
胡本在一旁应了一声,便要去给戴图传话,两人这便往李府去。
曹盼看了静姝一眼,“做了决定就不要后悔。”
静姝脸色一白,却是坚定地点了点头,曹盼不愿她作践自己,她也不愿作践自己。
她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可以抬头挺胸的做人,从此,她便不愿意再卑微屈膝的求着活着。
随后,胡本与戴图回来了,带回来的是另一个消息,李会要成亲了,已经跟司马家的一位女郎定下了亲事。
曹盼只问了一句,李会知道了吗?
“陛下,奴听着李会将军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李家已经同意了他和静姝的婚事。”胡本把自己看到的,想到的与曹盼这般道来。
“李家这是要骗婚。”曹盼一听胡本的话便立刻明白了胡本所指。
“你们就没有找机会说破?”曹盼又问了胡本,胡本一脸憋屈地道:“李家的人防我们跟防什么似的。”
“那么,阿会无病?”曹盼问了这一句,戴图道:“无病。”
“无病,那就让阿会回来当值。”曹盼丢下这一句,戴图一顿,“去与阿无说。”
胡本刚回来,听到曹盼的话又速速去办,秦无听了李会无病,而且李家更欲骗婚之后,冷冷地嗤笑一声,“李氏,找死。”
听着胡本的心一紧,秦无道:“来人,去李府传话,李会胆敢装病,是不是,还想让御史参他?”
兵部之人应声而去,那头,周不疑拿着一个折子,是针对所谓淫、乱内宫而提出一意见,既是征召内侍。
对此,周不疑问了政事堂诸公的意见,崔琰道:“虽非君子之道,但宫中设内侍,也只是为了伺候好陛下和殿下,如今宫中只有陛下与殿下,陛下身边的内侍独一人而已,提议征召内侍,也是为了陛下着想。”
杨修道:“这本是理所当然的事,之前一直没有提,如今提起,有何不妥?”
周不疑道:“君之侧尽不道之人,诸公以为并无不妥?”
“宫中内侍,伺候陛下与殿下,不道者与常人果真无异?既知有异之人,却令其常年伴于陛下及殿下之身,当为?”周不疑这样问完,一片静默。
“若如此,那宫中伺候陛下的人,还有来日的殿下?”毛玠提出了问题。
“陛下身边并不缺伺候的人,如今陛下既然不缺,往后殿下也不会缺。前朝宦官之乱,诸公莫不是忘了?”周不疑把前朝的事提起,毛玠消声了,他这活了老大年纪的人,于旁人只是传说,于他却是亲身经历。
崔琰本来对内侍便无好感,所以这件事周不疑表露反对之意,他也无意见。
杨修跟毛玠听他这么一说被说服了,墨问跟周不疑是一阵线的人,夏侯惇跟曹仁是不管这些事的,出于对曹盼和曹恒好,自然是同意周不疑的话。
如此,征召内侍一事,周不疑等人将意见附上,呈到了曹盼的面前,曹盼道:“朕登基都多少年了,从前没有关心伺候朕的事,如今,倒是想起来了,难不成,都转性了?”
听到曹盼这满是嘲讽的问题,面色如常的就只有周不疑与墨问,哪怕是杨修也面露赧然。
曹盼道:“元直知朕之意,内侍,宦官也。若非无奈,谁愿意当这宦官,一辈子残缺不全,而一个残缺不全的人,心中之卑微,阴暗,谁能窥探。让一国之君,天子之子长于这样的一些人手里,这是要毁了谁?”
问着这话,曹盼冷冷地笑了,毛玠看了周不疑一眼,心下轻轻一叹,感于周不疑知曹盼甚深,看看这说出来的话,一模一样。
“驳回。”曹盼将折子放下如是说,周不疑应了一声。
曹盼与政事堂都以为折子驳回了,此事就该到此结束,第二□□会上再有人提起此事,曹盼一眼瞧了去,又是陈焄。
“陛下,征召内侍,是为伺候陛下与宫中诸位主子,以及邺城的太后,太妃,此事,还请陛下下旨让内侍操办。”陈焄一番说词表露的一份为曹盼着想的心。
“朕想问一句,为何要用内侍?”曹盼面对这么一个出头鸟,笑着问。
“内侍者,无根之人,无根者,自然不能淫、乱内宫。”陈焄如此地回答。
对此,曹盼嗤之以鼻,“无根便不能淫、乱内宫,这句话朕是半个字都不信。要不要朕给你找个内侍和宫女来问问,他们有多少花招?”
话音刚落,满堂一片死寂 ,齐齐地看向曹盼,很是有心想问一句,陛下,你真的是女人吗?听你那见惯了风月场面的语气,你到底是知道多少?
十八禁,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
曹盼虽然对内侍宦官并没有歧视的意思,但这样的一群人,缺了那一样东西,如果选择舍弃了作为男人尊严东西的人,那样的人是可怕的,可怕得,一但拥有了权力之后,又无人能控制,他们会比正常的人更疯狂。
“所以,不要跟朕说什么选内侍是为了预防淫、乱内宫。男人那点心思,朕以为,你们心里都比朕清楚着。”曹盼嗤笑而道。
“陛下,汉室数百年皆如此,陛下若不以征召内侍,何以彰显皇室之威严。”陈焄哪里是轻易放弃的人,这不继续的要说服曹盼。
“听听,都听听,好一份为朕着想之心。你是拿朕当傻子吗?”曹盼前一刻还笑盈盈的,突然却变了脸色。
“乱世百年,天下百废待兴,人丁凋零,朕前头在挖空了心思想要让大魏的人口兴旺起来,转头朕却征召内侍。内侍是什么?宦官,以不道而为奴为婢者。征召内室以彰显皇室威严,朕成了什么了?朕的威严,皇室的威严还得靠内侍来彰显,你说的是人话吗?”曹盼直斥而问,陈焄一下子都被骂懵了。
“或者,你提出这样的意见,本来就是想看朕的笑话。朕处处彰显仁义,处处标榜为百姓之心,可是朕回过头来却要征召内侍来伺候朕。久经战乱的大魏人丁凋零,朕却在这个时候行不道之事,百姓若知会如何看待朕,朕这是一登基,成了皇帝就原形毕露了?不过是一个只会说把百姓放在心里的人,为了能有人伺候朕,朕就不顾大魏,不顾为人之道,硬生生折腾出一群内侍来。朕就那么差人伺候?朕没人伺候就活不下去?”
说到这里,曹盼气得拍案而起,满堂之人更是大惊,曹盼自登基以来,从来没有如此之震怒。
而这一怒,直接吓得人都怔住了。
“陛下息怒。”崔琰出列想要安抚曹盼怒火。
曹盼已经走了出来,“息不了。为臣者,令君行不道之事,此为臣当为者?世族,你们世族当官就是这么一心为臣,一心为大魏的?”
说到这里,曹盼抄起桌上的东西直接给砸了出去,只听见一阵清脆的声音,所有人都跪下了,“陛下息怒。”
“将其革职,永不录用。”曹盼指着陈焄直接下令,毛玠唤了一声陛下。
曹盼回头就问道:“以臣促君行不道之事,朕只将他革职还是轻的了。”
“为君不道,天下群起而攻之。百姓本就不易,朕为了多要几个人伺候朕,朕就让朕的子民成了一个残缺的人。你们想说,汉以来皆如是,可你们别忘了,大汉已亡,亡了!让朕学着这些不好的东西,你们是也想让大魏也亡吗?”
这个话更没办法答了,毛玠想要让曹盼息怒,待怒火平息之后再处置陈焄,以免受人于柄,但听到这里,劝谏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
于人而言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但一如曹盼所言,这是有心蓄意而为,意在乱大魏,攻击曹盼,陈焄在其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陛下,臣不服,臣不服啊!”陈焄一看曹盼给他扣了一个那么大的罪名,若是落实了,他就永无翻身的机会了。
曹盼道:“不服?好,朕就让你心服口服。朕问你,你愿意入官为内侍?”
盛怒过后,曹盼似是又不气了,面对叫不服的陈焄,曹盼又存着跟他好好说话的意思。
陈焄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但是曹盼问的问题着实是刁钻,陈焄半天答不上来。一旁有人代为答道:“陛下此问根本不必问。”
对此,曹盼冷冷一笑,周不疑道:“此言差矣,于己不施,勿施于人的道理,总不会诸位不懂吧。”
一句话就把人堵得半死了。周不疑看向陈焄,“陛下之问,你如何答?”
陈焄额头上的已经滴落了汗水,曹盼赖得再与他废话,“架出去。”
一声令下,殿外的守卫已经大步地走了进来,这一次,陈焄再也不敢叫唤不服,只是看着曹盼的目光迸发着恶毒。
曹盼何等人,面对这样的目光,她岂会无所察觉,冷冷地一笑,曹盼干脆地扫过下面的那些人,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们道:“从今往后,上折奏事,好好地想一想,如陈焄此类的话,连提也别在朕的面前提。”
这是警告,非常义正辞严的警告,周不疑垂拱道:“是!”
“是!”连首相都已经垂拱应是了,况且,曹盼为什么如此处置,刚刚都听得分明了,其不愿行不道之事,为不道之君,如此,魏之幸也。
“昭宁帝,果然不容小觊。”朝中之事,被夺官之人,曹盼所言,俱被传扬了出去,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雨落不停,小楼之内,两人辨不清面目在下棋说起此事。
“如今朝中,我们能用的人太少了。”
“少又何妨,有一个人但若能为我们所用,胜过满朝之人。”
“谁?”
“杨修杨德祖!”
“他虽为世族出身,但自曹操开始,他就一心为曹操做事,曹盼登基之后,他如今又入三省为中书令一职,位列相位,怎么可能为我们所用。”
“他不能,杨太尉可以,想必杨太尉会愿意帮我们的。匡复汉室,杨修出任中书令的诏书下达之后,杨太尉不是还大哭了一场?只要能有一丝生机,他会愿意帮我们的。只要他肯帮我们,我们自然就能借他知道杨修,曹盼的安排。”……
“李家的亲事。李会已经回宫当值了,曹盼已经知道了婚事的内幕。”
“知道又如何,她不是没有告诉李会吗?”
“我在试她,她又何尝不是在试我。李会,李家,不过是我们之间博弈的棋子罢了。我还以为她会护着她身边的这些人,可惜我看错了。”
这头在说起李家关于李会的亲事,宫中秦无也在问曹盼,“陛下明知李家骗婚,为何不告诉阿会,你看阿会还以为他娶的是静姝。”
“为什么要告诉他?”曹盼正抱着曹恒在下棋,对面周不疑,周不疑正跟曹恒说着下棋的规矩,还有曹盼的落子,他的落子,为何这般走都与曹恒解释,曹恒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却是听得十分的认真。
“此事,陛下不管吗?”秦无很是诧异地问,曹盼抬头看了秦无道:“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朕纵为天子,也无权插手别人家亲事的余地。或者,你也可以这样想,有人就是想朕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