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街的意义, 大概就是与各种各样的人擦肩而过。
学生、女人、老人、青年……脸上或沉默不语, 或急急匆匆, 或挂满微笑的他们,与我一起穿过通道,迈向通往楼上的扶梯。若是只看表面的话,是如此平和而其乐融融的画面, 但他们在我脑海中回响的心声,却向我揭示着另一个层面上的真实。
“这件衣服非常适合你哦, 看上去很显瘦呢!”商场的导购员这样跟客人笑着说道。
光看她的笑脸, 根本想不到她的心声其实是:快买啊,快买啊死肥猪,到底还要看多久啊!
“这款手机正是为您这样的成功人士设计的,虽然贵了一点, 但是正能体现您的地位啊。”
旁边手机店的推销员也是如此,表面上毕恭毕敬, 其实心里想的却是:暴发户真是恶心,就卖给他这个又贵又难用的手机吧。
人类就是这样表里不一的生物,脆弱也强大,冷静又激愤, 将真实的自我掩埋深渊,因为欲望而被驱使着向前,但心灵感应却将那些污泥般的秽物挖了出来,摆在我的面前。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想要这样的能力吗?一天二十四小时, 每时每刻都被这样的恶念包裹着,恐怕你会想要毁灭掉人类这种愚蠢的东西吧?
我在曾经年轻的时候这样想过,那好像是我两岁时候的事情。吞噬一切的地震、冲天而起的岩浆,又或者数百米高的巨浪,只要我愿意,我随时可以毁灭这个地球上的一切生物,但是最终,我还是选择了平静的生活。
就像烈日炎炎下一处细密的树荫,又或者荒凉沙漠中的一片清凉的绿洲,正是因为有这些恶念的衬托,人世间的美好才显得弥足珍贵。
“野崎君他们在哪呢?”幸平纯在三楼的扶梯口左望望右望望。
“先往那边看看吧。”我提议道,其实在此之前,我就已经掌握了那两人的位置。
这一层楼大部分都是女装店,我看着店里挂着的那些短袖毛衣、薄纱裙以及十二公分的高跟鞋,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恐怕是为那些出门就有车,到哪都有空调暖气的人准备的吧。
不过……那究竟是什么呢?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处的服装店,那把海蓝色的水手服即将撑破的巨大身影令我分外熟悉。他的下半身勉强地将百褶裙套了进去,但拉链完全拉不上,黑色的内裤就这样不知廉耻地露在了外面,而上半身的情况也不容乐观,魁梧的体格成了最大的阻碍,小巧的水手服一团糟地耷拉在了脑袋上。
而在他旁边戴着绛红色波点缎带,一脸幻灭表情的,正是佐仓千代。
他们这是在玩什么行为艺术吗?面对这出乎意料的画面,我陷入了沉思。
不管怎么想,还是应该先报警吧?
“店长,你来啦!”正不知如何是好的佐仓千代,挥着手向这边打着招呼,而身旁路人则将注意力转向了我们,“啊,还有齐木君。”
这两个人原来是跟那个变态在一起的啊?
难道那个男生也要过去穿水手服吗?
不,你们别误会,我并没有这样的嗜好。
幸平纯的嘴角抽了抽,跟我一同上前打着招呼:“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那个,要怎么解释才好呢……”佐仓千代的表情很是纠结,“总之,野崎君说想来这里取材看看。”
究竟是怎样的取材,才能演化成眼前这修罗场一般的场景啊。
野崎梅太郎这时已经将罩在头上的水手服取了下来,看他的脸上,情绪似乎有些低沉,“可恶啊,为什么我不是纤细的美少年呢?”
如果没有这么多肌肉的话,我就能穿这件水手服了吧,好恨呐……
连心声都是如此,这件事真的值得如此懊悔吗?还有啊,在说话之前,你能不能先把腿上的裙子给换了啊?眼前的画面简直与燃堂穿上了公主裙一样辣眼睛啊。
“齐木君也要一起去吃冰栗吗?”佐仓千代微笑着问道。
“是的。”我微微颔首。
“齐木君的身材好像差不多吧……”野崎梅太郎目光火热地望着我,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回了之前的制服,刚刚那套水手服正拿在他的手上,粉红色的缎带还轻轻飘动着,“想试穿一下水手服吗?”
他的话一出口,场面瞬间冷了下来。
等等,我姑且确认一下,不是我出现幻听了吧?
果然啊,那个男生也是变态。
还是赶紧打电话报警吧?
“不,不用了。”
听着周围路人的心声,我后退一步,默默与其划开了一条分界线,要是因为有伤风化这样的理由被抓进警察局,那可真是一生也无法洗清的耻辱啊。
“千代,我们去吃栗子吧。”
大概是实在忍受不了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幸平纯拉着佐仓千代就往外走,而我也跟着走了出去。在出店门的瞬间,我眼角的余光扫到野崎梅太郎正拿着那套水手服往柜台的方向走去。
不是吧……你还真的要买啊……
九月飘飞如雨的桂花香,十月横扫全城的栗子香,以及十一月热气腾腾的烤红薯与十二月暖意洋洋的火锅,遍历了这些,这一年才算真正的过去。
栗子店的名字叫做栗生,在四楼的角落里,我们排了很久的队,才排到店员的面前。
说起栗子,我总会想起在冬季呼啸寒风中的路边小摊,青烟袅袅,与泛黄的灯光融为一体,而手心中滚烫的烤栗,那暖意似乎能从指尖流向心房。
不过,这次我并不是来吃烤栗的。
“请问您是要烤栗还是冰栗?”
“冰栗,咖啡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