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喵喵~喵喵喵~”
清晨六点十分, 漫天星光尚未散尽, 东京还笼罩在层层薄雾中, 床头挂着金色铃铛的白猫闹钟就准时打破了安宁。
“啪嗒——”
一只白皙的手从温热的被窝里伸了出来,摸索几下之后按掉闹铃又迅速钻了回去。但已被惊扰的朦胧睡意,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寻回了。
“啊……好困……”把棉被像瑞士卷一样裹在身上的幸平纯,声音里夹着还没睡醒的丝丝慵懒。她闭着眼睛在床上努力蠕动了几下, 身上堆叠的被子就像蜗牛的壳一样轻微晃了晃,然后干脆利落地认输, “起……起不来啊……”
睡是睡不着了, 但却又不想起。清冷的空气将被窝内外划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在这种天气下还能闹钟一响就起床的人,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超人吧。
“真暖和啊……”缩进被子的幸平纯蜷在一块儿,只露出了一双雾蒙蒙的眼睛, 跟趴在暖炉上的猫一模一样。
不过一直这样拖着也不太好,事情放在那里可不会自己完成。幸平纯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 才挣扎着起身坐了起来。她揉了揉睡乱的长发,慢吞吞地换好了衣服走到床边,属于秋天的风暴般的冷风在窗外呼呼刮着,弯弯的月牙散出浅薄的光, 空气中的晨景也随风一同摇摆。闭上眼,似乎可以听见电线杆前电缆的晃动,还未苏醒的街市潜伏在暗色中,仿佛是游离于现实与梦幻之间的世界。
“得赶紧过去才行,不然赶不上第一趟车了。”
今天是远月祭的最后一天, 各家店铺的销售总额将会在这天发布,幸平纯的摊位在回廊区一直高居榜首,但最后的总排名究竟如何,还得看完今天的结果才能知道。
开灯,披上外套,刷牙洗脸,因为要赶时间的缘故,所以早餐很简易。烤好吐司片,往上抹些果酱,烤得脆香的面包片就着热牛奶缓慢地温暖着肠胃,质朴的美味将清晨的味蕾悄然唤醒,这一天,或许是从此刻才正式开始的。
将桌子擦得干干净净,又将洗好的带着水珠的盘子放回橱柜里,幸平纯踩着门口的踏垫出了门,而房间里残余的淡淡焦香气味,还在空荡荡的客厅中央熠熠闪光。
她一步一步顺着楼梯走到公寓外,汽车在昏暗的晨光中一掠而过,宛如一条光带,而在这样的映照下,身后的房屋就像只深厚而沉默的怪兽,默默屹立于黑暗中。
幸平纯在猫屋不远的公交车站与小狐狸会合的时候,时间恰好处于六点半,开往远月学园的早班车从这里路过,两人匆匆忙忙地上了车,手指间的硬币落入钱箱之中,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
“店长今天过来得好晚啊!差点就没赶上了!”小狐狸坐在座位上庆幸道,再晚个两分钟,他们就得打车过去了。
浅茶色发丝的小男生穿着黑白分明的制服,瞳仁明净,笑容浅清,他与幸平纯一样,因为长期在猫屋工作而染上了淡淡的香辛料的气息,但除此之外,他身上还散发着某种森林中的木质气息,像是深藏于骨髓般无法掩去。
“嗯,还好赶上了啊……”没好意思说自己起晚了的幸平纯三言两语岔开了话题:“对了,小狐,今天忙完之后给你放两天假吧?”
她之前就在思考这件事情,远月祭这几天一直这么辛苦的小狐狸,也该享受一下难得的假期才是。
“放假?”小狐狸偏头望着她。
“是啊,在店里工作这么久了,也是时候休息两天了吧。”
“可是没有我的话,店长会很忙的吧……”小狐狸不无顾虑地说着。
幸平纯温柔地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没关系的,我一个人也忙得过来,而且小狐来到这边的世界之后,还没好好地转一转吧?”
子狐的本体是一只狐狸精,这件事幸平纯自然是知道的。猫屋的门会在客人进出的时候在时空中放下锚标,从哪个世界过来的,穿过这扇门就会回到那个世界中去,只有通过某种方式消去标记才能融入到猫屋所在的世界中来,与猫屋签订契约,就是其中的一种。
“那……好吧……”小狐狸答应道,难得有了夏目送给他的手环,其实他也很想在人类的城镇里转一转,那毕竟是与森林里截然不同的风景。
穿越林立高楼的街道,都会的流光溢彩从窗外流泻而过,车内的暖气与外面的冷空气隔着玻璃接触,造出一片水气氤氲,幸平纯望着如镜子般反射的映像,在模糊的黑暗中,是垂于肩下的浅栗色长发与清亮的琥珀色眼眸。
“小纯长得越来越像妈妈了啊……”
“不,是像爸爸才对!”
幸平纯凝视着自己的模样,尚在孩稚时常常会听到的话语,不知怎的又在脑海中出现,而眼前的少女则飞速缩水,直至变成一个小豆丁,嘟着小嘴奶声奶气地呼唤着母亲的名字。
“那是……”
在那一瞬间,她的心脏停止跳动,仿佛与过去的自己四目相对了。
但在紧接着的下一秒,世界又恢复平静,时间的齿轮开始运转,幸平纯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另一辆公交车,看着趴在车窗前与她刚刚对视的小女孩,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我现在会跟爸爸妈妈长得很像吗?”这样的疑问无法抑制地攀援上了她的心房,紧紧地扣住了心脉,她尝试着回想那对年轻夫妇的定格于时光中的相貌,却只在记忆的海洋里捞了个空。
在她刻意的遗忘下,深潜于脑海深处的那两道身影已经难以浮出水面了。
“怎么了?店长?”小狐狸瞧见她眼角一闪而过的晶莹,语气有些急切,“你不舒服吗?”
“没事……”幸平纯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无奈,她略微转过头,掩住了嘴角的苦笑,“我可以开一点窗户吗?”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