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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有人要买积压货(1 / 2)

张杨记忆里的1987年,是他人生中最失落,最焦虑的一年。张母的催促,韩耀两家店铺相继倒闭,好友苏城举家迁往北京。然而否极泰来四个字是极有道理的,后来张杨回想这段时光,觉得正是如此,当人生的道路缓缓行至低谷,只要你还肯走,无论朝哪个方向,都是上坡路。

金老师从绍兴回来后得知陈叔一家搬走的消息,情绪低落了近大半月,天天脸上没个笑脸。挚友离别,他连送站都没能赶上,始终难以释怀。

后来,苏城给张杨寄来的第一封信里夹了两张照片,一张是陈叔夫妇站在四环胡同的四合院红墙下,怀里抱着苏新,张杨将这张照片拿给金老师,老头儿看过后瘪着嘴,半晌终究笑了,叹气道:“好……挺好。”

张杨将这张照片留给老师,另外一张相片上,苏城全家站在天-安-门城楼上微笑着挥手致意,背面有一行字:八八年一月一日?于城楼上。他将它夹进一本新买的绿色相册里。

元旦开始,韩耀赋闲在家,过起了无所事事的打酱油生活。而从打家具店和建材批发处关门大吉的这半年来,如今到了年节,人情冷暖更愈发显现出来。

有些人惯于趋炎附势,小人嘴脸又不长心眼儿,眼瞧着韩耀这是不行了,大浪淘沙,曾经风光一时的韩老板被市场的洪流冲了个稀烂。所谓“有钱您是爷,没钱你是屁”,这帮人觉得现在已经没有给韩耀鞍前马后的必要,于是走的溜干净,今年二月份春节别说送年礼,连影子都没有了。

不过明眼人毕竟是有,韩耀的雄厚资本摆在这儿,跟局子的关系放在这儿,现在无非是看韩耀想不想干事业,而不是他以后还能不能干得起事业。目光短浅之人只看眼前,不顾长久,更不顾情面,这就活该他们一辈子给人踮脚。

当然,这些事儿韩耀心里明镜似的,正常得很,他也压根儿就没当回事。他们来就来了,不来找正好清净。饭局牌局也顺势全推了不去,每天顶多就是跟老姜他们几个关系铁的哥们儿到二道河子钓鱼,或者找新开的饭店喝酒,顺便弄两箱空啤酒瓶子回来,在大院矮墙上摆一排,跟分局刑警队一帮大盖帽打枪,消磨时间。

二月份的农历春节,张杨没回祈盘屯跟爹妈一起过年,给家中写了信并寄去一堆年货。年三十儿那天,他和韩耀俩人在四条街大院一起包饺子,剪窗花,写对联。

韩耀重拾毛笔,拿出当年写大字报的实力,在红纸上大笔一挥――

上联:团结紧张严肃活泼

下联:愚公移山人定胜天

横批: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张杨捧着装饺子馅的大盆:“……”

“十多年没动笔,先找找感觉。”韩耀随手将红纸揉成一团,重新铺开方形红纸,写下一个大大的“福”。

俩人蘸了浆糊,将福字黏到大铁门中间,回家打开电视看春节联欢晚会,烧开水煮饺子,1978年就算是真真正正的成为了过去。

而无所事事的日子还在持续,直到八八年初夏。

这天清早四点半,晨风吹拂李树叶子,沙沙作响。邻居家的大公鸡飞到墙头上高声打鸣,母鸡们早早从窝里飞出来,正在院里咯咯哒埋头啄食,享受清晨的凉风。

张杨在薄毯里翻来覆去,颈窝下韩耀的手臂热乎乎沾着汗气,张杨脸颊在上面蹭了两下,醒了。

窗外朝阳初生,晨光旖旎,他茫然的坐起身看向外面,忽然,从身后伸过来一只胳膊,捆住他的腰重新带进被窝。

“来……搂一会儿。”低沉暗哑的嗓音带着鼻音。

张杨被按在怀里,大腿无意间蹭到韩耀大短裤里支起来的那玩意儿,整张脸立刻从脖颈红到耳朵根儿,慌张去推:“你松手、别耍流氓、还得去早市!诶你干嘛!”

韩耀猛地翻身,将张杨压在身下摩挲,“就搂一会儿……完事我跟你去早市,听话。”

张杨像被铁箍捆住般动弹不得,满脸通红,愤恨不已。

韩耀握住他的双手往下引,耍流氓不够,还磨磨唧唧道:“你别干攥着啊……摸两下……啧。”

张杨倏地大力挣动,怒道:“你别动我!”

“来吧,来。”韩耀好声好气,手上一把扯掉张杨的裤头。

薄毯里鼓起个大包,开始剧烈抖动。

桃酥窝在炕角眯着眼睛打哈欠,伸了个懒腰,跃过大包出门了。

过得片刻,激烈平息,毯子被一把掀开,张杨满头大汗,脸朝下趴在褥子上,韩耀压着他拱来拱去,“再搂一会儿……”

张杨怒不可遏,再次回忆起澡堂子那不堪一幕,跳下地抬腿往韩耀脑袋上狠狠实实踩了一脚,跑去园子里打水,用肥皂使劲洗手。

今年年初,省城大范围翻修路面,大胡同一侧尘土飞扬,堆满石子和沙土,围栏将路段圈起来,干脆把胡同一端堵死了。无奈之下,早市只好从胡同口搬到了半里地外的小空地上。

家里园子的菜还没下来,吃什么都得出去买,早市的东西一向既便宜又齐全,而且新鲜,所以张杨每天早上都早起去早市买一整天要吃的蔬菜,早饭顺便也一起带出来,道口那家的油条豆腐脑,味道好自不用提,还有一家新来的卖羊骨头汤,撒上点儿葱花香菜,就着油饼吃特别香。

张杨大清早的气不过,在院子当中央跟韩耀一顿武叱。知道小孩儿脸皮薄,韩耀也不跟他一样的,还觉着挺有意思,让张杨揍够份儿,他拍拍小孩儿的脸,好言好语说咱俩喝羊汤去,喝好了送你去剧团,啊。完后蹲在水龙头下,掬两捧水洗了把脸,穿着背心大裤头出门往早市溜达。

往市场去的一路要路过几乎整条四条街,街上的老陈头儿家门前今年新挂上了只鹩哥,会说话,但是只会说一句,天天看见有人路过就喊:“春眠不觉晓!处处不觉晓!”不知道是哪个没文化的教的。

张杨看着这鸟儿正经挺喜欢,觉得挺稀奇,每天早上都要站在那儿逗弄一会,跟它对两句诗,喂两颗瓜子,教他它“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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