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宓有喜之事可非同寻常,颜良如今也已经三十出头了,只有一女,并无嗣子,虽说这晚点生儿子也没什么不可,但总是越早越好。
此消息最早通过后宅的仆厮们传到了隔壁辛长史家,然后就传得整个相府皆知,再然后整个元氏城的人都知道了此事。
如今颜良在常山的位置坐得相当稳,一手掌握财权,一手打击黑山贼,还大举兴学、屯田、修桥造路,声望如日中天。
而颜良也与其余自命清高的太守、国相不同,并不太喜欢聚众饮宴坐而论道,所以城内上上下下都没什么机会逢迎拍马,眼下国相夫人有喜,还不赶紧表现表现。
其后的几天里,上自辛毗,下至相府小吏,再到常山国内大大小小的士族豪家,尽数前来拜贺。
对于此等正常合理的人情往来,颜良倒也并不反对,光明正大地接受了诸人的拜贺。
颜良贵为两千石大员,实掌一方军政大权,为了符合他的身份,大多数人送来的礼物都十分昂贵,有赤果果的马蹄金,有上好的东珠,有成色上佳的玉器,有华贵的刀剑,有稀有的古籍不一而足,更有甚者,以甄宓需要安静之处休养为名,送上了城外一处上好庄院的地契。
颜良对众人的好意一一致谢,一些地方宿老甚至亲自接见,亲切问候的同时还过问了各家有无优秀子弟荐举等等。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汉代执行荐举制度,虽然颜良如今大搞学校,准备考试选才,但那还需要一段时间,何况他也没打算与当下习俗对着干,考试荐举可互为补充。
这些人都见了,但对于收受礼物一事上颜良却十分谨慎,对于一些乡仪土产大方收下,一些价值较轻的礼金礼物也无妨,但对于贵重的金玉之器一概婉拒。
俗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若是颜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那以后下面的属吏大也可以以此为榜样。
眼下颜良通过时苗、夏侯兰等人大力整肃吏治,自己绝不可以在大是大非上面开倒车。
这一日,颜良刚刚打发走了几个郡中大族宿老,内弟韩高来报,说是建义中郎将陶升请见。
眼下在常山国的文武官员中,大致可分为几类。
第一类是张斐、隗冉、昌琦这等颜良的旧部,若是扩展而言,陈正、卫恂等人也可以归为此类。
第二类是颜良从邺城北上赴任时招揽的人手,如崔琰、刘劭、田灿、张揖、沐并、时苗、沮辉、辛儒等等。
第三类是在常山本地征辟的人手,如张广、夏侯兰、赵霄、公孙寿等人。
第四类是颜良的亲族,比如颜枚、颜贮、颜佑、颜益、颜斐、魏杰、韩高等人。
第五类是袁绍派下来的人,比如辛毗、陶升、赵叡。
这五类人里第一、第四类自然最为可靠,他们一身荣华富贵几乎皆依仗颜良,可以说是荣辱以共。
第二、第三类则不同,大都属于受雇干活,其中有些人因为私谊或者其他原因对颜良十分钦佩,比如张广、田灿、辛儒、沮辉等人,总体上也值得信赖。
至于第五类人则最为微妙,属于“上头派来的”。
辛毗作为常山长史,是颜良的头号佐贰官,权限不小。
不过颜良这段时间与辛毗处得十分融洽,并无什么大的矛盾。
赵叡虽是袁绍派来主持铁官,然而背后有颜良推动促成。
他来到常山后也被好生招待着,如今大多数时间都不待在房山铁官,只是待在元氏城商人们送的豪华宅邸里过逍遥日子。
而建义中郎将陶升的身份实则是三人中最为微妙的,因为辛毗与赵叡不过是秩禄千石,而陶升比二千石,比颜良只低了半级。
且陶升署理屯田事务,是有权征募屯卒的,又带了五百亲信老卒赴任,算是手中也掌握实权。
虽然先前陶升伏低做小,对颜良十分恭敬,但颜良在心里却始终防着他一手。
此刻听闻陶升来了,颜良自然是放下手边的事情,亲自来到堂外相迎。
当陶升迈入院内时,颜良从台阶上走下来,说道:“元亨兄大驾光临,稀客稀客啊!”
陶升也是匆匆趋步上前,躬身行礼道:“在下听闻明府家中有喜,立刻前来,还望明府莫要怪罪在下怠慢。”
颜良上前拉起陶升笑道:“元亨兄好耳目,我自己不过是前日才知晓,却是惊动了兄台。”
陶升赔笑道:“那是在下本就有事要请示明府,这才稍稍关心了下明府的行止。”
颜良道:“噢?原来如此,那就里边请。”
入内之后,陶升先是奉上了礼单,颜良一看,内中多是些土仪并一些安胎的名贵药材,倒是并无什么碍人眼的金玉之物,不免暗赞陶升心细,多半是提前打听了自己收礼的标准。
颜良道:“有劳元亨兄费心了。”
陶升道:“哪里哪里,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明府新娶娇妻便能得子息,可谓是勇猛过人,可喜可贺啊!”
颜良闻言与陶升一并作了个男人都懂得笑容,然后问道:“元亨兄说有事要寻我,不知是何事啊?”
陶升道:“是这样的,先时赞皇山区域所设的几个屯田堡寨遭受黑山贼袭击损失惨重,幸得明府亲率大军进山为惨遭残害的屯民们复仇。当地屯民们知道明府大胜归来的消息后尽皆精神振奋,更言道要追随明府一同为剿灭黑山贼而尽心尽力。”
颜良颔首道:“护持治下民人乃是我等本职,屯民亦如此,元亨兄要代我多多抚慰屯民,告诉他们只消安心劳作,便是为剿灭黑山贼付诸努力了。”
陶升道:“明府仁厚,在下自当代为转达,不过屯民们群情汹涌,皆称当亲自为家人亲友复仇,在下也不能违逆民意,便在屯垦闲暇之时,组织了些青壮操演晓习刀弓,特来向明府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