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阿姊。”臻儿远远地看见自己家那熟悉的大门,便迫不及待地打发冬子回自家去。自己则兴奋地一路小跑。他越跑越快,待到了门外使劲儿一跃,一步便越过台阶和门槛,嘴里迫不及待地喊着阿姊,冲了进去。
谁知一进去臻儿就有点蒙住了。只见原来的照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堵横亘在眼前的矮墙,把小院分成了里外两部分。墙左侧开了一扇小门,门严实的关着。门上墙上还散发着新鲜的桐油和石灰的气味。西侧把厢房的一分为二,留在了墙外部分成了个独立的屋子。
臻儿虽然早听勤学说过,亲眼看到的却仍然让他难以接受。
这还是自己从小长大熟悉的家吗?变得如此的陌生了。
这时正屋里早迎出来一个面目忠厚,手脚粗大的中年家人,口中忙不迭的道:“臻儿少爷回来了。书儿小娘子一早就盼着您呢。”
“你就是徐会吧。”臻儿回过神来,算是和徐会打了个招呼。
如今这院子里只有书儿一个主子。徐老太爷为了照顾她,从嬷嬷丫鬟到门房都给配齐了。小小的院子也给分成里院外院,还给弄了个二门。真真是再守规矩讲理法不过了,让有多心之人也无闲话可说。
还不等徐会回话,二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高挑的身影轻盈地跳过门槛跑了出来,把臻儿一把搂在怀中,开心地说道:“臻儿你怎么才到啊,阿姊想死你了。”
臻儿勉为其难地让阿姊搂了一搂,就别别扭扭地挣了出来:“阿姊,我不是小孩子了。”
以前臻儿越是“抗议”,书儿越是喜欢逗他。可是这次,书儿忽然注意到,自己的小弟弟不仅个子似乎高了一点,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化了很多。可她也说不上是哪儿不一样了:“臻儿,才一个月不见,你好像变了不少……又长大了不少啊。”
“那是自然。我每天都吃好睡好,认真读书勤练身体。我要快快长高长大,好把娘亲接回来。”
听到臻儿提到娘亲,书儿心中伤感,口中却鼓励臻儿道:“只要咱们姊弟一心,一定不会让娘亲一辈子都在尼庵里的。”
臻儿听了,竟然主动使劲地抱一下阿姊的双臂,道:“阿姊说的对,我们一定能做到的。”
这时从二门里面颤颤悠悠的转出来一个银发似雪,慈眉善目,身板笔直的老妪,边走边笑着说道:“姑娘也慢着些,体谅体谅我这老胳膊老腿啊。”臻儿心知这便是文婆婆了。忙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口中称文婆婆好。文婆婆刚要偏开身子,书儿一把扶住了她,让她受了全礼。文婆婆只好笑着还了礼,口中道:“臻少爷如此大礼,老婆子可不敢当,不敢当啊。”
臻儿用非常诚恳的语气道:“当得,十分当得。如今阿姊全仗婆婆教导扶持,臻儿都知道,心里万分感激。”
“哦。”文婆婆重新仔细打量了臻儿,只见他剑眉凤目,眼神清澈,鼻梁挺直,嘴唇红润,嘴角微微上扬,头发整齐的束在头顶,一身簇新的青色夏衣更是衬得他面色如玉。心中不禁暗暗称赞:这般机敏懂事,粉雕玉琢的孩子,难怪老太爷那么宠爱他。
文婆婆心中喜欢这个孩子,笑容可掬的回道:“应该的,老婆子一把老骨头了,还能得到老太爷的信任,让我来照顾这么可爱聪慧的书儿小娘子,高兴还来不及呢。这些日子处下来,只觉得自己都年轻了十几岁呢。臻少爷快进来吧。你们小姊弟第一次分开这么久,一定有说不完的话。还是进了屋里坐下来,稳稳当当地细细道来才好。”
书儿粉嫩的小脸微微一红,缓缓转身,一手拉着臻儿,一手微微提起裙裾,莲步轻移,小心迈过门槛,进了里院。整个过程,身上的钗环安安静静的几乎纹丝不动。文婆婆看着书儿颈直肩平,身形中正;走动时罗裙微动,纤足不露。满意地微微颔首。
进了门,臻儿看见在正屋门外打帘的居然是河珠。他忍住没有多问,只叫了河珠姐姐就跟书儿进了屋。
看到屋里的摆设和娘亲在家时几乎一模一样,臻儿才觉得好受了一些。他站在娘亲的座位前,许久未说话。书儿见状,拉着他就在娘亲的椅子上坐下,自己则坐在了父亲的位置上。臻儿身板笔直神情严肃坐进了椅子,似乎能感受到娘亲的气息;他的手轻轻地抚弄着椅子的扶手,仿佛那就是娘亲的手一样。
这时只见门帘一挑,是河珠进来送茶水点心。书儿道:“你去把人都叫进来,见见少爷。”河珠敬了茶点应声去了。
不一会儿,门帘轻挑,随着轻微的钗环相碰的声音,淡淡地胭脂香气,一串儿的进来了六七个人。领头的是文婆婆,进来后又是和书儿姊弟互相行了礼,才站到了书儿身侧。然后是个和书儿年龄相仿的圆脸女孩,眉眼舒朗,双目有神,看着是个爽利的。她后面是河珠、两个刚留头的小丫头和一个中年婆子,最后则是大门口见过的徐会。众人都行了礼,就静静地站到了两侧。
书儿先请文婆婆在边上坐了,文婆婆谢过安然落座。书儿看着一屋子肃然而立的人笑道:“平时叽叽喳喳的和一窝喜鹊一样,如今怎么都和锯了嘴的葫芦一般不说话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