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麻无缉边的斩衰孝服终于穿了在小臻儿的身上。他神色愈发的肃穆,似乎这身孝服有千斤之重。
“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好啊?长辈们可都等着你一个呢!”一个说话漏着风的声音在外间响起,话音未落,徐致修便晃着膀子走了进来。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臻儿的背影明显的一僵。张鹏两个也都看着他不说话。
“这不都穿好了吗?那就快走吧!”徐致修看到大家的样子,也不生气。他刚刚为了臻儿的事儿,被家里被长辈们教训过,还被禁了好几天的足。所以现在做事说话都收敛多了。
徐致修干脆来到臻儿的床前,以一种自认为很亲切的语气道:“小五,上次那件事是大兄做错了,对不住你。大兄前儿个不是都跟你赔不是了吗?你要是还怨大兄的话,要不你也把我绑到柴房关一夜,我保证乖乖地让你绑让你关。”
张鹏和徐致浩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心中都是有些无奈。徐致修的性子最近真是改了不少。只是这话说的还是不太靠谱,也不知道他这是劝人呢,还是在揭人伤疤。
徐致修毕竟也只是个少年,从小被骄纵着长大,跋扈惯了。要是不顺着他让受了气,他就得加倍报复回去,非得把气儿出来心里才能好受。但是以前无论怎样打闹,也没有闹到了要出人命的地步。何况出事的还是自己家堂弟。这次可真把他给吓坏了,对他也是个教训,是以居然有些转了性子。
徐致修见臻儿老是不看他,也不说话,才有些急了。现在二太太病了,周氏便出来协理,借口人手短缺,免了徐致修的禁足,经常派给他些差事做。虽然大多是当传信的和跑腿的,徐致修还是干得有声有色。毕竟上令下达,命令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然后看着一众管家、小厮、丫鬟、婆子被他支使得团团转,心中很是志得意满。
可是到了这里,臻儿却是不买他的帐,让他感到很受挫折。少年人的好胜心一起,便想到了刚才周氏几个说的一件大事儿来,对臻儿道:“小五,你知道刘举人家的那个刘欣睿吧?他今天来接书儿的灵位了。要以他正妻原配的身份迎入刘家祖坟呢。”
臻儿一听到阿姊的名字,蓦的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睛盯着徐致修,一脸的难以置信。
徐致修见臻儿终于理他了,自以为说对了话,继续道:“不骗你。就在你们那个小院里。二伯爷,父亲和母亲都去了……哎,小五,你去哪儿?”
徐家大院依然是挂白幡,掌白灯笼,牌匾上亦遮着白孝布。虽然是盛夏里的正午时分,单看这白不呲咧的大门,居然让人有了十冬腊月的肃杀之气。
老太爷的头七已过,徐家大门之外不再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该来吊孝的人基本上都来过了。徐家本是独支远迁,没有什么亲戚族人帮衬,而丧事期间外人无事不会来登门打扰,所以徐家的门房徐老辰乐得偷懒,独自坐在大门的阴影里躲着太阳。
暑热难当,徐老辰无聊得昏昏欲睡,想着自家床底下那一千多个大钱和一两多的散碎银子,不禁吞了口口水。他一个山里乡绅家的门房,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多的赏钱。家里有了余粮,这盹都打得惬意。
得了外财还得藏着些。最让他得意的是,他一个山里人,去过县城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可在徐家丧中,仅仅数日之内,不但见到了县太爷,连府尊大人的尊驾也接过了。这世面见识的可大了,以后和家里婆娘,亲友邻居也有得夸口的了。
只可惜徐家只有一个老太爷啊!“呸呸呸。”想到此处,徐老辰深感罪过,连忙俯身朝地上吐了几口唾沫,才又靠回到墙上,闭着眼睛咂了咂嘴,遗憾地想到:“可惜书儿小娘子的事儿是在她那个小院子那边办。不然的话,亲家大老爷的赏肯定少不了。”
“臻儿,别跑!”
“臻儿你等等!”
院子里面传来了少年人的喊声,紧接着只听见“咚咚咚咚”纷杂的脚步声朝着大门而来。徐老辰一个激灵,“嘭”的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摆出低头垂手而立的标准姿势,便见一道白色的影子在眼前一晃,臻儿小少爷已经跑了过去,出了门向西一拐,片刻便没了踪影。
紧接着,张鹏和徐致浩也跑了出来,身后是他们各自的小厮;一连串儿的追着臻儿去了。徐老辰以为这就跑完了,谁知徐致修也喘着粗气颠儿了出来,他身体肥胖,实在是跑不过那几个。
徐老辰觉得奇怪,挠着脑袋小声嘟囔着道:“不是说臻儿小少爷病得要死了吗?怎么还跑得这般的快。这些少爷们都追不过他。”
这时候,大房的一个管家又跑了出来,嘴里喊着:“赶紧套车,都快着点儿,大太太要出门了!”
“啊!”这回徐老辰几乎惊掉了下巴,周氏可是很多年都没有出过门了。今天这都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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