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疾言厉色地和官兵理论的汉子,身子立在那里,脑袋已经是不见了。卫所配发的兵器是齐越刀。而这个孙姓军士的兵器却是一柄家传的精钢削铁斧。他也因此常被派做执行斩首的军令。更兼方才兵士们都被百姓的不满和斥责弄得草木皆兵,是以徐大斧子远远听到“砍头”二字,立时不假思索的手起刀落,瞬间血溅五步。
“啊啊啊!杀人了!官兵杀人了!”百姓有的惊呼,有的哭泣,渐渐地不忿之意更是愈演愈烈。
百户见势不好,振臂大呼:“奉都指挥使大人令,征用民船剿匪,不从者以从匪论处,严惩不贷。”
百户说一句,周围的兵士们就跟着喊一句。几百名士兵一个声音,重复了数遍之后,民众的声音渐渐被压了下去。
张老六悔得肠子都青了,尤其是看到泊在外围的船只见势不好,已经纷纷扬帆启程,远远地逃了。他要是在卲员外一下船立刻就起航,到下一站再采买补给的话,也就可以躲过这一劫了。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啊。
他不知道的是,同样的一幕正同时发生在附近的大小码头之上。一是官兵需要征用船只人力,二是防止暴民夺了船去占了水上的优势。
这一劫,他是躲不过去的。
百户也看到了江面上越来越远的点点白帆也有些急火攻心。他是个积年的老兵油子,心知这平静没准儿就是暴雨之前的压抑,能保持多久可不好说。再说手里有了现在的船只也够交差了。他命令被征集的大小民船马上起航,前往水营集合。
“臻儿,臻儿还没有回来啊。”梅娘急道。
张老六忙去护着船板,不让兵丁们动它。那些军汉岂是好相与的。其中一个拿起厚重的刀鞘就猛砸张老六的胳膊。梅娘一把拉住那军汉,央求道:“兵老爷,你把他砸坏了,谁来掌船把舵啊。”
百户只是轻飘地道:“手上别没轻没重的。砸坏了你来弄这个船啊。”
那军汉收了手,还是踹了张老六一个踉跄:“叫你干啥就干啥。”
正闹的不可开交,阿留喊道:“臻儿哥哥,臻儿哥哥回来了。”
只见臻儿仗着人小,在人群里见缝就钻。他双手紧紧地把着背篓上的麻绳,尽量在奔跑的时候把背篓固定在背上。粗麻绳深深的卡在他小小的肩窝里,他浑然不觉,只是奋立地向梧安号跑去。
富安镇码头本来就是个日吞吐上千艘船的大码头,现在又加上了从枫桥渡逃过来的船只,当真是排得船舷相接,离得近的不过是夸一下腿就跳到了另一艘船上。兵丁们哪里懂得行船之道,只管连打带骂地的逼着这些船老大和伙计们立时起航,弄的大小船只挤挤挨挨慌不择路的离了码头,却因互相挤碰阻塞,大都动弹不得,港内登时一片混乱。
梧安号上的百户见了,不由得破口大骂:“你们个直娘贼的,赶着去投胎咋地,一只一只的走,挤你他娘的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