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军时,底下兵将皆对他唯命是从,官至右相后,更是只手遮天,先帝也不敢当面如此忤逆。
可舟泽?
盛穆那漆黑的瞳眸愈加深暗幽邃,一时之间都未再开口。
他向来不是被情绪左右的人,方才那般已有些微失控,即便再愤怒也必须先要冷静下来。
愤怒不解决问题,他需要好好思考。
如是平复两息,盛穆这才恢复如常道:“皇上,臣知罪,望皇上息怒。”
说着,盛穆垂眸敛目,淡淡然拉开与舟泽之间的距离,恭敬半跪于舟泽的龙椅旁一尺远处。
男人这出乎意料的示弱,让原本在气头上、亟待爆发的舟泽一下子哑火了。
这人,怎么回事,两方刚交战,还才刚点火,盛穆便似甘拜下风了?
这还让他怎么发作。
舟泽唇角动了又动,就这么噎在了那里,像极了情侣吵架,男朋友忽然道歉给另一半整不会了。
“反正,朕要出宫。”好半天,舟泽才记起最初的诉求。
盛穆这下没有再像先前一样流露不悦,他又回到了喜怒不形于色、令人看不透心中所想的平静状态。
听见舟泽坚定的话语,盛穆未置可否,只岔开话题:“皇上,眼下庆典大宴最为重要,其他之事,待到大宴过后再商议吧。”
话已至此,舟泽也不便再纠缠,索性撂下最后一句:“右相答应也好反对也罢,都不会改变朕的决定。”
言罢,舟泽便气冲冲离开了御书房,头也不回。
也因此,舟泽并未发觉自己的身后,盛穆注视他背影的目光幽暗至极。
……
其实舟泽私巡的这个要求,不日便能满足,只是以一种别样的方式。
庆典大宴有个环节,便是“观民”,新帝登上京城内特建的高楼,俯瞰子民,同时也能将京城内外光景尽收眼底。
舟泽得知这一环节后,心情畅快不少,但对盛穆仍旧爱答不理,夜里也不让对方再寝在养心殿内。
盛穆对此也未有太大反应,只就近择了一间偏殿暂住进去了。
舟泽很是快意,只有一点不是很得劲,他在这右相手臂上睡习惯了,甫一换回智能软枕,竟有点小小的失眠。
庆典大宴开始。
举国欢腾,街头巷尾尽见彩丝、鲜花瓣洒落,舟泽与群臣这三日也不必上朝议政,宫里宫外皆是聚宴,欢笑随处可见。
还有外邦的使者特地前来讨好,送上了一支波斯舞队,舞娘个个都身段妖娆妩媚,面纱下的绝美容貌若隐若现。
配合着那满含异域风情的乐曲,让国宴上满堂宾客皆看得难以移开半分目光。
舟泽……倒是感觉还好,舞蹈是美的,但也不至于让他全神贯注。
他百无聊赖,视线在殿内缓缓游移,不经意间瞥到右相盛穆的位置,发现对方根本没在看异域舞队跳舞,而是支着下巴在看他。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这个方向,导致猝不及防的舟泽心脏猛然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