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笼在袖管里，垂着鸦羽似的的睫毛，凝视榻上的胖姑娘。</p>
南宝衣低声道：“小公爷，你不走吗？离得远些，兴许能避免染上时疫。”</p>
“不走。”</p>
宁晚舟嗓音淡漠。</p>
南宝衣看着他。</p>
这位小公爷，十三岁的年纪了，还整日涂脂抹粉穿襦裙，甚至还学人耍离间计，离间她和珠珠的感情。</p>
明明很不着调，可是不知为何，这一刻，她忽然觉得由宁晚舟来照顾珠珠，是很令她踏实心安的事。</p>
莫名地相信，小公爷一定能照顾好珠珠。</p>
不过——</p>
她满脸纠结，“小公爷，你能不能把珠珠脑袋上的罐子取下来？”</p>
“我家乡民间有习俗，把罐子放在脑袋上，可以治病驱邪。”宁晚舟振振有词，“我建议你在那小孩儿脑袋上也放一个。”</p>
南宝衣：“……”</p>
能治病驱邪才有鬼！</p>
算了，不管他们了。</p>
她走到小榻边。</p>
穗穗高烧得厉害。</p>
她仔细检查过他的被子，发现雪白的棉被上甚至溅了血点，大约是他咳嗽出来的。</p>
南宝衣捉起他放在被子外面的小手，正要给他藏进被子里，却看见他手背上起了皮屑。</p>
她卷起他的袖管。</p>
小少年的手臂上，赫然布满了红红的淤伤，就像是一片片鱼鳞。</p>
这种鱼鳞出现在人的躯体上，看起来实在诡异惊悚。</p>
南宝衣缩回手。</p>
她慢慢抬起自己的手。</p>
卷起袖管，白嫩的手臂上不仅起了皮屑，甚至……</p>
还有悄然浮现的淡红淤伤，已经呈现出鱼鳞形状。</p>
她猛然放下袖管。</p>
宁晚舟的声音凉幽幽响起：“你也染上了？真有意思，看来我得照顾三个人了。”</p>
南宝衣没吭声。</p>
最后一缕夕阳悄然消失在窗棂。</p>
夜色笼罩了大地，没多久，那淅淅沥沥的秋雨声飘落大地，鬼魅般的呼啸风声，令人更加不安。</p>
南宝衣点燃蜡烛。</p>
余味把晚膳放在窗台上，隔着窗棂担忧道：“小姐……”</p>
“我无事。”</p>
南宝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活力。</p>
她打开槅窗，拿过膳食。</p>
是几碗搭配咸菜的清粥，比较适合病人食用。</p>
用过晚膳，她端坐在八仙桌前，铺陈开笔墨纸砚。</p>
她按照时间顺序，将与卫国有关的事件全部记录下来。</p>
剑门关之行，从阴兵借道到卫国诅咒，都绕不开一个卫字。</p>
老婆婆的话近在耳畔。</p>
——十年前，卫国被薛定威所灭，卫国皇族更是被斩杀殆尽。有人说，卫国皇族受尽凌辱，曾在死前立下咒言，称不出十年，蜀郡必发生天灾人祸。</p>
如果，如果世上真的有所谓的诅咒，那么蜀郡大旱，乃是天灾。</p>
这场时疫，便是人祸。</p>
既是人祸，是不是也意味着，时疫发生在觉苑寺，并不是巧合？</p>
而是……</p>
有人故意为之。</p>
她提笔凝思时，窗外有人影晃动。</p>
没多久，萧弈推门而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