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真田香惠子(二)
“不够不够!不要只用手!还要动到腰部的力量!”
“不对!手的姿势不对!”
“集中注意力!意志不坚定的人怎么练习剑道!!”
那一年的新年之后,我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爷爷每天都会抽空教我剑道,不知道他满不满意,总之我是觉得我挨骂的几率越来越低——当然,练习时除外。
母亲似乎很希望从爷爷那里得到什么,随着我跟爷爷接触的变多,她脸上的微笑也渐渐多了起来。可我总觉得,最近的母亲对我的剑道的关心,远远的超出了对我本人的关心,是我的错觉吗?
“妈妈,我的剑道服呢?”我拉开母亲的房门,毫不意外的看到了雅子阿姨。
“雅子阿姨好。”
“嗯,你好。”
母亲最近,常常叫这位雅子阿姨到家里聊天,一聊就聊上许久。只要雅子阿姨一来,她就没空理我了。
“你的剑道服不是放在你姑姑那了?你昨晚还在说呢!”
“那,我去找姑姑了。”
“呆会有客人要来,不要练过头了。”母亲皱皱眉。
“是……”
我闷闷不乐的说,转身向大屋的另一边走去。身后传来雅子阿姨的声音,“不知不觉都过了两年了呢……”
其实我并不讨厌雅子阿姨。她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带一些东西给妈妈和我。只是她在看我的时候,总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可我又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姑姑!”
“啊啦,香惠子来了?你母亲又和濑户小姐谈话不理你了?”
“嗯。”
“好啦,过来吃点心吧!吃完点心,要不要和姑姑来一场?”
我知道姑姑指的是剑道,笑着点点头。
在这个到处充斥着冷漠的家族里,似乎只有姑姑能够明白我。有时我甚至觉得,姑姑比母亲更像我母亲。
“怎么了?”姑姑从衣柜里拿出我黑色的剑道服,移过来帮我穿上。再把她为我定做的竹剑递到我手上,“走吧!”
练习室里,充斥着一阵一阵竹剑碰撞的声音。
香惠子一步步后退,早纪步步紧逼。
“手!”
早纪当头击下,却被香惠子闪过。
“手!”
剑身一转,想要拍在早纪手上,却被先一步退开,顺着浸泡过油的剑身,滑了开去。可是香惠子没有任剑身失去控制,反而跟着旋转了一下剑柄,稳住了手中的剑。随后,向前一步,猛然使力击中了早纪的头。
“面!”
胜负以分。
“嗯!香惠子越来越厉害了!”
我害羞的摇了摇头。要不是给出规定只要打重姑姑任何一个得分处就算我赢,姑姑哪会真的败阵呢?
“很好!”
忽然传出的爷爷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有些慌张的看向姑姑。
“父亲。”姑姑敛起刚刚的笑容,面无表情的点头。
“这是我女儿早纪。”爷爷向身边的人介绍。
我这才注意到爷爷身边不仅有父亲、叔叔、两位兄长,以及站在最后面的母亲,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一个穿着褐色西装,同样严肃的人。
我本能的躲到了姑姑身后。
“香惠子!”妈妈大声地叫着,将瑟缩的我从姑姑身后硬是拉了出来,拼命的道歉,“不好意思,她还很怕生。”
“无妨。”这个人凌厉的眼神再次射了过来,我本能的靠向妈妈。
“唉呀,你这孩子真是的!”
妈妈再次将我拉了出来。
“这是神叔叔,是爸爸的朋友,也是妈妈的朋友。你这么说太失礼了!!”
我委屈的看向姑姑,却见姑姑带着战意的表情看着对方。
“要不要跟我比一场?”
我本能的看向她说话的对象,然后发现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早纪!”爸爸沉着脸,似乎是在斥责姑姑太过失礼,但是她挑战的对象却说出了一句大家意想不到的话。
“可以。”
于是我和姑姑的晨间练习变成了男女对抗赛。
“姑姑,今天老师当着全班,表扬了我的画哦!”我兴冲冲的跑到姑姑的屋里,想告诉她这个消息,拉开门,却看见正在对着稻草棍练习的身影。
我不得不意识到,看来今天又不会有人理我了。
自从上次,神叔叔在比赛中胜出。姑姑便多了个目标,尤其是在她得知对方只在高中时参加过1年的剑道训练以后,她开始不遗余力的练习。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仿佛被什么深深的束缚住了,每天每天的刻苦练习,以至于有时,甚至忘了我的存在。
没办法,我只好失望的拉上门。如果因为我的打扰破坏了姑姑的练习,她会很为难吧?
我抱着书报往回走,重新去找母亲。
“啊啦,香惠子?你终于回来啦?”母亲春光满面地跪坐在茶几前,茶几上是热腾腾的冒着白烟的茶,“快点过来!”
我奇怪的走了进去,意外地发现屋里还有客人,于是又想退回去。
“赶快过来啊!快点!”
我扫了对面桌子一眼,慢慢的移动过去。
“这是幸村精市哥哥,是弦一郎哥哥的朋友,旁边那位……”
“我叫莹!”女孩子兴奋的爬过榻榻米,朝我靠了过来,我不由得缩了一下。
“莹!”叫幸村的哥哥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安,微笑着叫到,“快回来,这样很失礼的。”
“哪里!”妈妈笑笑,“我正说她应该多和同龄的人接触呢!这个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很怕生人。”
我低着头,一面悄悄地抬起来一下一下的瞄着幸村哥哥。弦哥哥的朋友?那他是不是也像哥哥那样讨厌我?一定是吧?哥哥的朋友,怎么会对着我笑呢?
“侑子夫人!”门外传来下人的喊声,“宗主大人正在找您。”
“好。我马上过去!”母亲说着,在我面前站了起来,轻轻地拍了拍我拉住她衣角的手,“要跟朋友好好玩哦!”
“谢谢您的款待!”幸村兄妹一起行礼。
“哪里的话。”母亲笑笑。
前来通知的人也凑趣:“反正马上就是一家人了。”
我想开口告诉她,我跟他们不是朋友!可是看着母亲高兴地走开的样子,却又说不出来。
回头看看对面的两个笑吟吟的兄妹,我觉得害怕极了。在幼稚园里从来没有人对我笑,可是“弦哥哥的朋友”却让我害怕起来。
“你叫香惠子是吗?”那个叫莹的女生笑咪咪的问,问的时候嘴角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她打量了一下坐得老远的我,奇怪的看向旁边的哥哥。
“香惠子手里拿的是什么呢?”男生露出温柔的笑容,一种,我从未感受过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