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已经醒了, 可我不愿睁开眼。仿佛这样,就可以自欺欺人的永远沉浸在那些过往, 而不必醒来。
即使那些过往并不美好,甚至相当糟糕。
“大叔, 我知道你醒了哦。”耳畔传来熟悉而陌生的轻快呼唤,在刹那间撕裂最后的侥幸。
于是我睁开眼,面对没有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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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的窗帘并未拉开,光线有些昏暗。
我无焦距的视线如同过去八年无数个清晨一般,空洞的,找不到附着点。
我想,那一刻我的表情一定很不适合这张脸。
然而过长的回忆将我身上所有的力气消耗殆尽, 无从维持常年的伪装, 只能勉强用空白替代。
黑羽快斗坐在我身边,安静得有些不太像他的性子。不过,我无暇顾及这些,只是盯着天花板长久的发呆。
通常, 长时间的思考是用来理清脑海中纷繁杂乱的事。可我如今, 任由那记忆的碎片稀稀落落的散乱在脑海,提不起任何整理的兴致。
我想,我大抵是真的累了,才会放纵自己在此刻轻易的露出破绽。和身边坐着谁无关,只是单纯的累了。
就连看到墙壁上悬挂的画像也是平静如死水。
掐指一算,差不多有了十八年的光景。十八年的光阴不过是日历上简单的数字,用力一扯便是白茫茫干净一片。就连那碎屑也寻不到。
如若是单纯的过日子也就罢了, 可我却是在等,等那冠冕堂皇的所谓的一生理当等待的。
起初尚且心怀算计,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连疯狂也磨成了绝望。
我却是还在等。
只是……还要等多久?
等多久……?
是又一个十年,还是又一个……八年。
八年。
时光抹去了可以抹去的一切棱角。
我如我希望的那般,过着庸庸碌碌平凡的市井人生。
柴米油盐酱醋茶,虚假的时光被这些一点点填补,缝合,逐渐真实。
我想,或许,那个老者是对的。
时间是最锐利的武器。
那些为了淡忘曾经而强制虚拟的人生此刻不知不觉融入为我生命的一部分。
我已然分不清,到底什么是伪装,什么是真实。
这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
伪装到迷失了自我是再愚蠢不过。
可笑的,曾经的我,在这样的处境下堪堪活过两世而不自知。
更可笑的,现在的我,依旧如此。
没有丝毫长进。
破绽也不过是一时,尽管我此刻不愿带上长年不变的面具,习惯却让伪装再一次得意洋洋的占了上风,耀武扬威。
我能清晰的感知到面部神经的变化,微小的,用一只无形的手细细绘出一张适合现下场景的表情。
“我昏迷了几天。”我开口问道。干渴的嗓子发出嘶哑的声音,如同钝器摩擦着木板一般,和过去八年的声音相比略显不同,暗哑之下带上了从前不曾有的质感。
不完美的伪装。
我不明显的扯了扯唇角,却没有补救的打算。
事实上,问出这句话已经不合时宜……更确切的说,假如以一个合格的毛利小五郎的性格,绝不可能如此平静的,在昏迷多天之后吐出这么一句没有起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