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水面被小舟划出一条美丽的波纹,夕阳西照,洒落在水面上泛起波光点点,那光芒并不耀眼,已渐渐要淹没在天边。
夏煜划了一会儿桨,小舟已经掩映在芦苇丛中,那远处的喧嚣已经被芦苇和碧波所隔绝,四下安静下来,唯有水声轻轻作响,像是心田里的一首欢歌。
夏煜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支长箫,轻轻颔首,吹了起来。苏湛不通乐理,但是也能听得出箫调曲折动人,百折千迥,如流风回雪,萦绕不绝。一套箫曲吹完,苏湛只痴痴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他没在那浮光乱影里,竟像是从梦境中走出来的人物一般,让人看不清晰。
吹罢了一曲,夏煜轻轻地坐在苏湛身侧,苏湛的小脑袋也自然而然地搁在他的肩头,这相爱之人并肩,看云起云落,晚霞满天的美梦,如今竟然已经成真。只是怕这时间太短,如掌中的流沙,须臾就会散尽。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苏湛呵气如兰,“我只怕幸福来的太突然,这美好的时光太短暂,好像自己什么都把握不住,会转瞬溜走一样。”
夏煜轻轻抚了抚她的软发,道:“你在说什么呢?一点也不像平时没心没肺的样子。”
“如果有天我不见了,你会怎么办?”苏湛不知道怎么表达,只觉得越是在温暖的时刻,越觉得内心惶恐不安,这一切好像不过是一场梦,当梦醒了,自己还是安安稳稳地在实验室里做着实验,听着导师的厉声训斥,对未来的一片茫茫然。
夏煜微怔,但是沉沉的吻还是落在苏湛的乌发间:“如果你为了避而不见我,我会等你;如果你是不得已的,我会找你。”
无论如何,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苏湛听得有些动容,偏偏在这样过节的气氛中,心里涌上一丝哀伤,于是她赶紧转换了个话题,闲聊道:“我还不知道你的父母家人呢?你还有兄弟姐妹吗?”
这些问题,苏湛从来没问过,夏煜也从来没有提及,这时候突然提起来,夏煜的脸上也浮上了一丝黯然,回答道:“我自小在锦衣卫里长大,没有什么亲人。唯有一个义父,从前是锦衣卫里的千户,不过后来他因公殉职,这世间,也便没什么可牵挂的人了。”
苏湛听得心惊,没想到夏煜的身世也是如此可怜,自己竟一直没有询问过,这时他明明白白说了,语气却很淡,像是在讲述他人家里的往事,和自己毫不相干一般。
苏湛伸过手去,握住了夏煜冰冷的手,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毕竟自己的这个身体的主人也是身世悲惨,只好轻轻道:“竟是如此。”
夏煜回握住苏湛的小手,又忽地抬起胳膊,把苏湛揽进怀里,空气里尽是她美好的香氛,他觉得心间竟是像忽地腻入了浓蜜一般甘甜,沉沉道:“直到我后来遇到了你,我才知世间还是有人可以让我心动,让我心痛,让我牵挂的。在没遇到你之前,我的世界里,仿佛只有鲜血和杀戮,我的身边,只有那柄刀刃能让我心安。可是,遇到你之后,我知道,真正能让我心安的不是刀,也不是功夫,而不过是你的一个笑容罢了。”
这话说得苏湛浑身酸麻起来,她没想到夏煜说起情话来,竟是这般浓情蜜语,一时间,一向爱拍马屁的自己,倒显得嘴拙了,只觉得脸上热热的,却说不出话来。
此时天际的夕阳已经落了下去,四遭顿时黑暗起来,晚风乍起,有更凛冽的凉意。
夏煜拉着大氅把苏湛裹在怀中,低下头去,轻轻唤了一声:“苏湛。”
那话音像是魔咒一般,带着绵绵的磁力,引得苏湛不觉间抬起头来,两人的脸庞离得咫尺之间,苏湛的心更是跳得像是刚刚跑过一百米田径,似乎就要从嗓子里眼里蹦出来似的。
她那樱桃般的嘴唇红彤彤的,夏煜的喉头动了动,顷刻间,已情不自禁,将自己的唇覆了上去。
苏湛瞪着大眼睛,夏煜的双眸却安然地闭着,脸颊浮上了暖意,这怀里的香泽,更是生命中唯一值得守护的奇珍,此时此刻,脑中再没有什么功名利禄的念头,唯有眼前的心心念念的女子,仿佛瞬间便是永恒。
苏湛心中隆隆作响,不自觉也轻轻合上了眼帘,双臂把夏煜紧紧抱紧,这大明朝中,若是有什么值得信任、值得依靠,眼前的这男人,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虽然苏湛一向觉得要靠自己,但是内心那小女子的柔软和胆怯,此时竟然全然迸发了出来,有了这贴心的依靠,仿佛一切朝争都可以看破,一切未来都毫不可怕了。
出了正月十五,和计划的一样,皇上朱棣派黄俨出使朝鲜,而此时的胡濙,却早已经又踏上了天南海北的路,早在他离开京城,到达安庆的时候,就以皇太子诚敬孝谨七事密奏。而朱棣也便消除了对皇太子的怀疑。
这春暖花开的日子一来,恰逢兴安伯徐亨备兴和、开平、大同,京城中有许多东西要往山西运去,苏湛便作出了一个决定,正好派人到山西,带着自己的一封亲笔信及一些盘缠,将刘文、刘武劝说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