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少年已经拿走了她手里的许愿符,宁桃只好小心翼翼地移开了半步。
常清静当然不会看她写的什么东西啦,常清静甚至刻意地避开了视线,郑重地伸出手,越过了她头顶,帮她把许愿符挂到了桃树上。
桃桃有点儿晕乎乎的,突然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怀揣着点儿微妙的小心思,桃桃涨红着脸,轻轻,轻轻别了别耳畔的发丝,指尖小心翼翼地落在耳畔,像蝴蝶落在一朵花上,蝶翅微颤般轻柔。
从月老祠出来之后,绕过山道,是一条山溪,溪水淙淙,落英芳菲,美不胜收,大家伙在这歇脚。
苏甜甜脱了鞋袜,提着裙子,踩在了溪水里。少女的脚踝细而白,肤若凝脂,脚趾如玉,圆润小巧可爱。
左脚大拇指有颗红痣,波光粼粼,红得惊心动魄,愈加玉雪可爱。
偏偏苏甜甜还恍若未觉般地踢着水,一个劲地将这溪水往常清静道袍上撩。
常清静这几天一直都没睡好,一闭眼,满脑子都是苏甜甜。
苏甜甜笑的,苏甜甜哭的,还有那道单薄纤瘦的背影。
他们说,苏甜甜背了他一路,她嚎啕大哭,又咬紧牙爬起来。
常清静看着苏甜甜,看着流水淌过她白皙的脚踝,大拇指上那红痣愈加显眼。
桃桃这个时候有点儿心不在焉,愁眉苦脸的。
经过她这几天勤勤恳恳地照顾,她掌心已经结了痂,现在总是痒痒,尤其是手指侧边的,挠又不好挠,还总手贱地想去抠。
忍不住挠了两下,看着这冰冰凉凉的溪水,宁桃有些心动。
把手伸进了溪水里,冰凉的溪水洗过伤口的结痂,宁桃这才舒服地长叹了一口气。
常清静眼睫微颤,闭上了眼,走开了,不顾身上这湿淋淋的水花。
苏甜甜看到了不依不饶地搴裙追了上去:“小牛鼻子,你在躲着我是不是。”
常清静避开了视线。
苏甜甜盯着他眼睛看,“刚刚,刚刚在月老祠那里你也是故意的对不对!”
常清静唇瓣微微一动,故作镇定,冷淡地说:“是。”
他觉得心里很乱。常清静脸色绷得铁紧。
他不可能喜欢上一个妖,哪怕这妖是他的同伴!哪怕他为了那一个背影而心动!
苏甜甜有些恶狠狠地盯着他,几乎红了眼眶,“你、你挨桃桃挨得那么近,就是故意的!”
“你看着我,我知道,我知道你已经喜欢上我了,那你还躲什么呢!你以为,你以为你对桃桃好,我就会吃醋吗?”
……
“桃桃,你又跑到哪儿去了?!”
一声熟悉的嗓音几乎惊醒了宁桃。
吴芳咏惊讶地看着她,“你躲在那儿干什么——”
顺着桃桃视线一看,瞪大了秀美的眼:“你在看清静和甜甜妹子?!”
宁桃赶紧一把抓住了吴芳咏的手腕,另一只手摁住他的头,往下压了压,“别说话。”
吴芳咏懵逼地看了宁桃一眼,结果看到宁桃几乎快哭了,顿时头皮好像都炸开了。
“桃……桃桃?!”
“我是傻逼吧?”宁桃盯着常清静和苏甜甜的方向喃喃自语地说。
是,他说是。
刚刚她看到了常清静移开视线,唇瓣微动,顿了半秒之后,回答说,是。
他故意走近了她,就是为了躲避苏甜甜。
宁桃呆呆地站在原地,身形猛地一颤,手指用力地握紧了点儿,脑子里一片空白,耳畔嗡嗡直响。
好像有一把重锤砸在了心上,砸得她好疼。
疼得心脏一寸寸收紧了,呼吸也好像收缩起来,又像是夏天的气泡水咕嘟嘟地泛着气泡。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自作多情。
她几乎为这自恋的、莽撞的自己而窘迫到要哭了。刚刚那小心翼翼地整理头发的小心思,就好像鞭子一样噼里啪啦地抽在了桃桃脸上。
她为常清静的接近而感到不安,而辗转反侧,没想到原来自己只是那种“男主”用来气“女主”的工具人啊。
宁桃似懂非懂地,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吴芳咏叹了口气,不知道想明白了什么,一手搭在了宁桃肩膀上,颇有点儿同病相怜的意味。
这一向颇有点儿怂巴巴没出息,又跳脱的吴家小少爷,眼神竟然有些专注,有些黯然。
宁桃愣了半秒之后,也安慰似的拍了拍吴芳咏的肩膀,拉着他坐了下来。
“来玩这个。”宁桃干脆伸出两只手,各比了个“1”字。
吴芳咏愣愣道:“这是什么。”
“你伸手,和我一样。”
吴芳咏不明所以地伸出手,面前圆脸姑娘突然伸出那根手指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指。
然后,那只手就比了个“2”。
“很简单的。”宁桃信心满满地讲解,“就是做加法,谁先加到10就收一只手,两只手都收回去了就赢啦。”
常清静固执地,或者说报复性地脊背挺得更直。
意识到喜欢这一点,让他狼狈又难堪,慌乱又无措,心里像有个声音一直在说,他不可能喜欢上一个妖,是妖残害了他爹娘,他不可能喜欢上一个妖。
然而,这几天,山洞,那个嚎啕大哭跌跌撞撞的背影,反反复复,一直在他眼前反复。
【这一路都是苏姑娘背你的,我们让她歇歇她都不肯。】
【因为我喜欢小牛鼻子啊!】
他在蜀山待了太久,年幼丧亲,性子一向又寡淡冷彻。
这也是第一次,第一次除父母,除舅舅,除师尊之外,毫无理由地这么对待他。他被这狼狈的背影中蕴含的力量所震撼。
那个背影中透露出来的真情与坚忍,像火一样朝他烧来,令他动容。
那个狼狈的身影,这几天几乎占据了他全部的身心。
他逃无可逃。
宁桃的确很久没玩过这个了,或许是有意,或许是无意,将对常清静的感情统统抛在了脑后。
玩过这个之后,又和吴芳咏一道儿玩打手心,看谁抽得快。
经过老头儿,或者说度厄道君楚昊苍□□过之后的桃桃,手眼协调能力简直有了质一般地飞跃。
吴芳咏被她打得苦不堪言,自暴自弃地一把抓住了她掌心,咬牙耍赖:“不行不行,该换我了。”
宁桃冷静地问:“你是不是玩不起。”
吴芳咏:……
行,他就是玩不起!行了吧!
不过在他俩这两条失恋的败犬抱团取暖的过程中,心情反倒舒畅了不少。
就在这时,常清静突然走了过来:“桃桃。”
他或许是和苏甜甜谈完了,面色很难看,但对上宁桃的时候,却收敛了这股冷意,态度依然能称得上温和。
宁桃往后倒退了几步,一步退到了吴芳咏怀里。
吴芳咏和常清静都是一愣。
扶住了宁桃的胳膊,吴芳咏茫然:“桃子?你怎么——”
桃桃却轻轻推开了他胳膊:“抱歉。”
飞也般地往前走了。
常清静不明所以,皱了一下眉,快步追了上去。
“桃桃?”
一想到刚才这一幕,宁桃气得眼眶通红,心脏狂跳。
大脑发昏间,胡乱走进了桃林里。
就算常清静情商再低,再迟钝,也猛地意识到,宁桃可能是生气了。
不明所以地轻轻拢起眉头,脚步一转,踏出了蜀山的北斗天罡步法,常清静拦在了宁桃面前,彻底挡住了她的去路。
“别过来!!”
桃桃大脑嗡地一声,想都没想,大叫了一声。
“桃桃?”常清静错愕。
宁桃眼睁睁看着常清静往前逼近了两步,目光落在他修长笔直的小腿上,长靴一尘不染。
嗓音因为愤怒有点儿尖利,脸色也泛着愤怒的红,眼里好像有两团火苗。
“桃桃,你生气了?”
常清静茫然地问。
宁桃用力地推他,常清静被推得一个踉跄,犹豫了一下,又伸出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几乎不用费多大力气,就能轻而易举地将她逼退,禁锢在一个小小的区域内。
宁桃去无可去,退无可退,仰起头,面无表情地冷笑了,眼里又失望又愤怒:“小青——不,常清静你真自私。”
“自大又蠢,除了脸一无是处,令我作呕。”
“我把你当朋友,你把我当什么?促进你和苏甜甜之间感情的工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