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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多情却被无情恼(完)(2 / 2)

少年很轻地叹息了一声,想到之前在凤陵仙家的那一幕,便不由微微出神,谢溅雪微微抿唇。

少女扑倒在台阶上,哭得撕心裂肺,裙摆如同残破的花瓣。

这一幕就好像撞进了他心底,撞得他心头微楞,久久都未能走出来。

于是,两人便结了个伴,一道儿往山上走。

这一路上尸横遍野,看得吴芳咏简直触目惊心,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掐着,掐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了。

用脚趾头想想也能想到,这里的战况到底有多惨烈。

而他,而他都对桃子说了什么!!

桃子……

四只眼睛在山上梭巡着,吴芳咏心急如焚:“桃——诶!桃子?!!”

吴家小少爷怔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面前这道熟悉的身影。

谢溅雪闻声走上来,“怎么?找到——”

看到面前这一幕是,话也卡在了嗓子眼里。

面前那走在山道上的人是宁桃??

只看到远处衰草连天,那轮红火的、凄艳的落日下,走着一道瘦弱的身影。

被发跣足,宁桃背上压着那把阔门板般大的斩雷刀,踉踉跄跄地走着。

斩雷刀太重了,她的影子在地上拖拽出一条奄奄一息的细线。

一边走,宁桃一边哭。

她找到了老头儿的斩雷刀,但是,斩雷刀落在了罚罪司弟子的手上,她就——她就打飞了那些弟子,把斩雷刀抢了过来。

可是她背不动。

就像之前被小青椒一样,她摔倒了好几次,只能爬起来,继续背。

她要带老头儿的斩雷刀回去。

在心里这么个固执的念头的促使之下,宁桃继续踉跄往前,被刀刃割得鲜血淋漓也不愿松手。

反而有种安全感。

就好像老头儿一直陪着她一样。

这一幕倒映在吴芳咏和谢溅雪眼里,两人瞳孔骤然一缩,几乎被这惨烈的一幕震得移不开眼。

“桃、桃子。”

“宁、姑娘。”

就在吴芳咏正准备冲上去之际,突然!

两道浩然身影从天而降。

楚沧陵跟在谢迢之身后,紧皱着眉看着宁桃。

桃桃的目光越过了吴芳咏和谢溅雪,落在了楚沧陵身上。

动了动唇。

“你娘不是楚昊苍杀的。”

楚沧陵一愣:“你说什么?!”

“你娘不是楚昊苍杀的。”

楚沧陵怔了很久很久,这才厉声喝道:“你在胡说什么?!”

桃桃嗓音沙哑:“我都说了!!谢眉妩前辈不是他杀的!!”

就在这时,谢迢之眉目冷清,眼睛眨也没眨,突然一个手刀劈晕了宁桃,稳稳地接在了怀里。

谢溅雪惊愕:“谢前辈……”

谢迢之的目光落在了斩雷刀上,微微一动,却没有看他们这些小的。

“度厄道君楚昊苍,已经伏诛,回去罢。”

一灯如豆。

常清静一身皂色的道袍,跌坐在床畔,乌发披散,脑子里好像有个声音在尖啸,在叫嚣。

那是“妖气”。

那妖气从来就没被这朱砂印压制,这昔日附身在他身上的妖魔,经年累月的潜伏着,等待着将他的道心污染,等待着将他同化的那一日。

骗子,骗子,都是骗子!!

苏甜甜那野狐狸骗了你!

枉你对她一番真心,她眼里根本没有你!!她眼里只有谢溅雪!她只是在利用你,你看看你简直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可笑!

张浩清这牛鼻子骗了你!

枉你尊崇他为师尊,孝顺有加,下山后月月写信问候。他收你为徒只是为了那一捧心头血!!

而你,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整个修真界都想杀了你,想借杀了你杀了楚昊苍!

你以为你是蜀山的小师叔,张掌教的关门弟子,其实不过只是颗棋子。

你舅父舅母就是死于轻信了妖怪,而现在,你竟然爱上了只狐狸,被这只狐狸骗得团团转,你可对得起你死去的舅父舅母,对的起他们的深恩!!

常清静面色大变,冷汗如雨,那微妙的骄傲和优越几乎在这尖啸声中被踩了个粉碎。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常清静狼狈地睁大眼,眼里红光四溢,痛苦不堪地抱头,想要逃避这滔滔不绝的心魔暗示。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他们都对不起你,他们都在骗你。”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自打被妖怪附身之后,你就已经是半人半妖之身,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蜀山的弟子一向都看不起你,没有人看得起你。哈哈哈你的价值不如一捧心头血。”

“你这十几年来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全是他们为你编织的一场幻境!现在,醒来吧,面对残酷的真实!!”

跟在谢迢之的身后,刚一回到凤陵仙家,吴芳咏几乎就被这劈头盖脸砸来的消息,彻底砸懵了。

“家主!”金桂芝遍体鳞伤,不知从哪儿扑倒在了谢迢之面前,冷汗如雨:“常清静,常清静入魔了!!”

一想到之前那一幕,金桂芝不由毛骨悚然。

少年长发披散,提着那把桃花春水般的剑走出了屋。

正好撞到了苏妙。

苏妙作为苏甜甜的闺中密友,自然不肯放过他,和他又起了争执。

但这回苏妙却做梦也没想到,常清静只是看了她一眼,眉眼微颤,如霜雪覆剑,那把行不得哥哥一剑刺穿了苏妙的胸口。

鲜血一直滴落到了他玄黑色的道袍上,浸透了袍角。

常清静晶莹剔透的瞳仁里倒映着苏妙临死前惊骇的,不可置信的目光。

她好像临死都没想明白,常清静,他不是喜欢甜甜吗?我是甜甜的朋友,他为什么、为什么会杀了我呢?

谢溅雪猛然一怔。

谢迢之停下了脚步,侧目问:“往哪儿去了?”

“常清静……他……杀了不少凤陵弟子,往扶风谷的方向去了。”

谢迢之眉眼不变,冷声道:“你立即拿我令牌,去罚罪司调遣一队人马,去扶风谷。”

这消息传到玉真和玉琼耳朵里的时候,两个小道士不约而同地站起身。

“小师叔,入魔了??”

“不行。”一向沉稳的玉琼,变了脸色,“我要去扶风谷。”

“等等!!!”玉真少年立刻站起身,急得满头大汗,“我也要去!!”

心魔还像还在叫嚣。

“你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说的吗?当初,跪在舅父舅母墓前怎么说的。”

常清静唇瓣上下一动:“敛之立誓,定要为舅家报仇,杀尽天下所有妖邪。”

“那你如今又是怎么做的?!你喜欢上了个妖怪!!枉费你舅舅一家对你如此,你眼里根本没有他们!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常清静面色惨白如雪,唇瓣血色尽失,乌发狼狈地垂在了颊侧。

他……他没有、他没有,他是真的想要报仇的,真的想要给舅舅舅母报仇的。

“其实这与你又有何干系呢。都是妖怪骗了你,杀了这世上所有的妖怪就好了,杀了这世上所有欺骗你的人。”

不是,他不想的。

“你现在,一定很想杀人吧,杀了一切出现在你面前的人。”

远远地,一道熟悉的嗓音仿佛从梦里的天边传来一样。

“小师叔!!!”

玉真踩着飞剑,一脸惶急,满头大汗地冲到了常清静面前。

却看到少年猛然出了剑,猫眼儿圆睁,“我没有!!闭嘴!!!”

玉真愣愣地张大了嘴:“小……师叔……?”

少年低着眼,眼里露出了点儿茫然和怔愣,在他胸口,那把如桃花春水,那把他跟着仿制的“行不得哥哥”,洞穿了他的胸口。

鲜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

他做梦也没想到小师叔会对他出剑。

一剑洞穿了心脏,玉真面色遽变,脚下一个趔趄,从飞剑上倒栽了下来,眼里渐渐地失去了焦距。

彭!

一声重物坠落的沉闷巨响。

常清静好像被这动静猛然惊醒了,旋即就看到了令人目眦欲裂的一幕!!

玉、玉真??

昔日神采飞扬的少年,躺在了血泊中,双目圆睁。

常清静浑身巨震,抖如筛糠,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又恍若所觉般地看向了自己的手。

他的手上,全是血。

他……

是他……

虎口上的鲜血还在往下滴,剑尖上的血水很快浸透了他乌黑的长靴。

常清静木然地跪在地上,脑子里轰地一声,颤抖着手想要触碰玉真的身躯,指尖却又顿在了半空。

玉真……他杀了玉真?

大脑几乎容不得他多想,清醒了短短一瞬之后,几乎又被这滔天的恶意所吞没了。

“你看看你,你就是这样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早已与我融合了啊,你内心早就想杀了他们了吧,杀了那些骗你的人。”

而这次,他不再抵抗,常清静缓缓阖上了眼,任由这股澎湃的恶意吞没了他,上下沉浮。

玉琼是紧跟着玉真身后赶到的,目睹这一幕,玉琼几乎目眦欲裂,胆丧魂飞。

“玉真————!!!”

然而,又一道剑气突然当空劈来!

“小师叔?”

孟玉琼瞳孔骤缩,抱着玉真往后连退了几步,半个手臂被这道剑气撕裂出一个巨大的口子,鲜血淋漓。

不待处理手臂上的伤口,孟玉琼立刻伸手探向了玉真的鼻息,精神不由为之一振。

还好!还有气!!

面前的常清静,哪里还有当初那个清冷无双的小道士的模样!

少年乌发披散,道袍上绣着的山河日月,山川云霞泛着血色,眼里含着点儿冷冷的杀意。

孟玉琼被这铺天盖地的杀气狠狠一震,浑身上下冷汗直冒,当下抱着玉真步步后退,架起剑光咬牙先行离开!

宁桃是从剧痛中醒来的。

睁开眼,竟然对上的是谢溅雪那张柔和好看的脸。

“宁姑娘,你醒了?”

少年微微一震,眼里流露出几分喜悦,忙扶着她靠着床坐起来。

自己做完这一串动作,又抵着唇轻咳了两声。

宁桃靠着床,眼睛慢慢地找回了焦距,木然地看着前方。

对了,她醒了,老头儿却死了。

她好像灵力暴走杀了很多人。

“我杀了很多人吗?”想到这一点,宁桃轻声问。

面前的少年身形一僵,沉默不言。

宁桃眼眶不由自主地又红了。

她杀人了,她杀了很多很多人。

谢溅雪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她靠在床上,唇瓣干裂,目光黯淡,像是失去了神采的花,但就算这样,得知自己杀了人之后,第一反应竟然也是愧疚。

谢溅雪僵立在原地,看着这姑娘,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紧跟着绵延而来的是一种微妙的心疼。

“吴芳咏呢?”宁桃垂着眼睫问。

“他去厨下替你熬药了,说要自己盯着才能放心。”

不等宁桃开口,谢溅雪顿了顿,又柔声说:“甜甜很担心你。”

宁桃张了张嘴:“那……那小青椒呢?”

话音刚落,宁桃敏锐地察觉到了谢溅雪语气中的遮掩,谢溅雪的目光有些躲闪,顿了半晌,才开口道:“常道友,受困于心魔,如今还将自己关在屋里,不肯出屋半步。”

桃桃抬眼看向他:“谢道友,你在骗我。”

谢溅雪再度轻轻僵住。

“常清净呢。”桃桃又问。

像是经不住少女那固执的目光,谢溅雪移开了视线。

“常道友入魔了,谢前辈吩咐金师姐带了一队人马前往扶川谷。”

宁桃浑身一震,不可自制地又颤抖起来。

“宁姑娘?”谢溅雪眉眼担忧地问。

宁桃咬紧了牙关,掀起身上的被子,翻身下床就要往屋外冲!

“宁姑娘!!”

“宁姑娘!你受伤太重,用不了灵力,没用的!”

将谢溅雪担忧的叫喊远远地抛在了脑后,桃桃飞也般地冲出了屋,耳畔嗡嗡直响。

这个时候,她脑子里好像什么也不想了。

不去想她喜不喜欢常清静,不去想常清静没有开门,不去想那些恩恩怨怨,她好像行走在悬崖边,已经摇摇欲坠。

桃桃跑着跑着,又不争气地淌下了眼泪,一边哭一边胡乱擦着眼泪,继续跑。

她不想,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朋友了!!!老头儿是这样,小青椒也是这样!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了!

她真的,不想再承受失去了,也承受不起失去了。

扶川谷之所以叫扶川谷,是因为谷内有一条秋江绕着山谷奔腾如海。

此时正值深秋,秋江冷而寂寞,天际大雁在这飒飒的秋风声中悲鸣。

秋天的傍晚太旷远了,人好像也在这旷远的天空下,成了这萧萧的乱叶。

几乎是一眼,桃桃就看到了那站在扶川谷中央的少年!!

血色的夕阳下,遍地尸骸,万剑归宗的剑阵还在运转,地面上剑气凝结的气剑林立,浓重的血腥气迎面吹来。

常清静他受了很重的伤,被发跣足,残破的血染的道袍拖在地上,白玉雕成的容貌飞溅了不少血点子。

剑柄和左手用白纱紧紧缠起,手腕上垂落的白纱也在飒飒秋风中乱舞。

而在这满地横尸中,桃桃看到了金桂芝,金桂芝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地看着她,眼里几乎快失去了焦距:“桃桃、快、快跑。”

听到动静,少年那两扇纤长眼睫微颤,视线移了过来。

宁桃睁着两只肿的像兔子一样的眼,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小、小青椒。”

只这一眼,桃桃就看出来了,常清静不认得她了!!

常清静看着她的眼里,是看陌生人的漠然和冷意。

宁桃很害怕,但她还是动了动脚,上前走了几步。

她知道,她现在这嘴巴和眼皮高高肿起的样子肯定狼狈又滑稽极了。

“小青椒,我、我、我是桃桃。”

“我们回家吧。”

少年平静地看着她,白纱覆盖下的指尖微微一动,突然迅疾如电般地掐住了她的脖颈!!!

少年眉眼依然清冷,侧脸朦胧了暮色光晕。

桃桃脑子里轰地一声。

桃桃想,她可能要死了。

被常清静亲手掐死的。

掐住了她脖子的手,戴着漆黑的皮护手,修长有力。

看着看着她,常清静突然又皱起了眉,露出了极其痛苦的模样,血红的眼紧紧地盯着她看,面容狰狞,丝毫没有了之前的光风霁月。

他清瘦疏朗,眉眼明艳动人。

这是他第一次离她这么近,近到她好像能闻见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降真香气,夹杂着点儿血腥味儿和清冽的雪意。

伴随着常清静的手越收越紧,宁桃瞪大了眼,耸动着鼻子,挣扎着,贪婪地想多吸上一口这空气。

这象征“生”的气息。

她不想死。

眼泪不争气的喷涌而出,宁桃一边哭一边想。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她只是,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朋友了。她本来以为自己能够唤醒常清净的,可是,现在这一幕无疑于□□裸地告诉她,这一切都只是她一厢情愿。

临死的那一刻,宁桃后悔了,但是常清静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他垂着眼,手上力道半点儿没松,宁桃能清楚地感觉到生命正一点点从自己体内流失。

“小、小青椒。”

就在宁桃眼前一阵发黑,脸也涨得充血,脑子里嗡嗡直响的时候。

突然,一道清糯的嗓音好像从渺远的梦里,从天际传来一样。

“敛、敛之!!!”

桃桃能明显感觉到掐着自己脖子的手一松。

是、苏甜甜吗?

桃桃费力地睁开空洞的眼,努力苟延残喘着,看向眼前。

苏甜甜将整张脸埋在了少年的脊背上,环着常清静的腰身,泣不成声。

“敛之、敛之对不起,我错了。”

“对不起。”

常清静身形猛然一僵,猫眼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点儿,瞳仁几乎缩成了针尖儿大小。

他面色苍白地缓缓闭上眼,神思骤然回笼,眼里慢慢找回了清明。

“甜、甜……甜甜。”

男女主角重修于好,或许是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手上掐着一个,常清静手一松。

宁桃能感觉到风从耳畔倾倒般的呼啸而过,象征生的气息争相恐后地涌入了鼻腔。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

【宁姑娘,在下接住你了。】

就像是一场私奔,他们跑得越来越快,手握得越来越近,将那满山的灯火都甩在了身后,义无反顾地跑到山下去了。

活着真好,桃桃愣愣地想。

失重般的感觉骤然袭来。

下一秒——

利刃穿破血肉的动静骤然乍响!

地面上那林立的气剑从背后洞穿了她整颗心脏,她像条挂在了剑上的鱼,茫然地看着天空。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她好像看到了常清静睁大了的猫眼,眼里恢复了神智,一片清明。

他好像在喊。

“桃桃”

她好像看到了落梅坡的梅花,看到了村口的大黄狗,看到了江畔酒肆的旌旗,她看到了老头儿,看到了芦苇荡里的鹤越飞越高,越飞越高,飞到了夕阳上去了。

那些夕阳就好像大片大片展开的鹤翅,羽翼摩擦间,羽毛便交错重叠,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

她看着夕阳,看着夕阳的光洒落下来。

那好像是她这辈子,看到的,最美的光。

风像是倾倒般灌满了袍袖,常清静猛然一怔,如遭雷击般怔在原地,一眼就看到了这一幕,回过神来后,少年立刻伸手想要去捞。

“桃桃!!”

指尖擦过袖口,却只堪堪捞住了块衣角。

一柄气剑,自下而上从胸膛刺入,将少女柔软的胸脯搠开,她口中的血越涌越多,越涌越多。

宁桃躺在了血泊中,这几天的磋磨让她的脸瘦得只有巴掌大小,鲜红的血漫开,愈发映衬得她面容苍白如雪。

那乌黑的瞳仁里,渐渐地失去了焦距。

轰地一声。

像是有一道天雷骤然加身。

常清静踉跄了半步,僵立在了原地。

大脑里那些原本沸腾翻滚着的戾气平息了,眼里的红光渐次褪去。

看着指尖的猩红,常清静犹有些缓不过神来。

他眼睫茫然地轻眨了一下,直到现在,他好像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苏甜甜的哭泣终于惊醒了他。

苏甜甜惊慌失措地扑倒在了宁桃身前:“桃桃!!”

桃桃,桃桃。

常清静的身躯不由轻轻颤抖起来,仓惶地跪倒在了宁桃面前是,摸上了宁桃已经空了的脉象,拼了命般地将灵气疯狂灌注进她筋脉中。

可是不论他怎么做,不论他怎么做,都挡不住鲜血从她裙摆下渗出来。

她的眼睛已经没有了焦距,好像还茫然地看着天空。

常清静面色大变,狰狞如魔,眼珠充血。

或许是过了一会儿,又或许是过了很久。

苏甜甜嚎啕大哭:“敛之,桃桃,桃桃死了。”

少年脸上的表情骤然冻结了。

苏甜甜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常清静乌发散乱,神情狼狈,眼里流露出了一股显而易见的惶恐不安来。

愣愣地搂着宁桃,常清静缓缓垂下眼,看向了怀中的少女。

手指颤抖着,想要替她擦去脸颊上的鲜血,可是她脸上的、身上的鲜血实在太多了,他怎么擦都擦不完。

从桃桃身上流出的鲜血浸透了扶川谷,恍若一场绵延的野火,一直将夕阳都烧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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