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行走江湖,也不止一次来过开封,这些阵仗司空见惯的,不过略瞄一瞄,便觉得甚是无趣。抬头却见祈奕神采奕奕,久久凝望,忙有顺着祈奕目光,恰好听见小儿絮絮叨叨正吹嘘御猫展昭,如何俊逸神勇,耿耿忠心。他以为祈奕与那些怀春闺秀侠女一般,听见展昭明儿就犯迷糊了。心里就不爽快了,冷脸独坐,兀自品茶。
及至祈奕回座,任是一幅失魂落魄神情,他越发以为祈奕痴迷展昭了,心中顿生一阵恼怒:那只御猫有什么好,逗引得一众女儿心驰神往?
之前白玉堂也见过一众女儿迷展昭,不过嗤笑几声,说几句酸话,敬谢不敏。如今连自己青梅竹马义妹也这般神情,白玉堂就做不来淡然处之了,他不好刻薄义妹,心里无端把展昭恨上了,心道:看五爷那天得了机会,我不把御猫勾引人猫脸戳破了,看你再勾人!
他这里九曲回肠,熟料祈奕还在凝神苦思,兀自沉吟,落在白玉堂眼中就是痴迷不醒了。他终于耗尽了耐心,气呼呼将茶杯重重一顿:“人都不见影了,看把天空瞅个窟窿了。”
祈奕沉迷在自己思绪中,哪知道白玉堂酸气从何来,她根本想不到义兄会吃这飞醋。倒是被白玉堂这一顿,吓得一激灵惊醒了神。却是那祈奕回头瞧着聪明绝顶的义兄,眼睛凛一凛,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悠,回过味来了,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放着这样聪明的脑瓜儿不利用,岂非白糟蹋?
可是,祈奕脑瓜子再一转悠,自己跟白玉堂毕竟相识日浅,相处日短,他这人仗义到仗义,能疏财,能共患难,这惊天的私密能共么?自己眼下一抹黑,倘若白玉堂也信不得,还能信谁?
作茧自缚,自我封闭,墨守成规,下场头就一个,学习白玉衡,自挂东南枝。
祈奕不由撇撇嘴,呸呸呸,童言无忌!自己好容易重生,还有这样钻石级别美男子相伴,暧昧情怀,死了岂不冤枉来哉!
再说,我乃是债主,说不得天上马上就掉下一个阔老子下来,自己纵然不能光明正大做郡主仗势欺人,做个狐狸借借威风还是可以的。
当然,前提是,菩萨保佑,这老头儿不是白家破家仇人!
祈奕这里心思百转,踌躇再三,终于在白玉堂行将翻脸的当口,下了决心,拿定了注意。忙将头儿悄悄凑近义兄白玉堂,盯着义兄灼灼冒火眼睛,颤声询问:“义兄方才可看清那人相貌?”
白玉堂把脸一绷,眼中似笑非笑一抹嘲讽:“当然看清了,不就是剑目星眸,儒雅如玉么?”
祈奕方才楞没注意小儿措辞,当然不知道白玉堂这话说谁,闻言一愣,随即恍然,还道白玉堂自我臭美呢,遂翘嘴一笑:“谁剑目星眸,儒雅如玉,别太臭美哟!”
白玉堂鼻子一哼,调脸不理祈奕,手里折扇闪得虎虎生风:“还能说谁,不就是玉树临风,浩浩正气展御猫,展大人啦!”
祈奕闻言,这方知他误会了,煞住嬉笑忙摇手,压低声音细语:“不是,我问他作甚,我问义兄可曾看清八贤王相貌?换个地儿再见,义兄到能认出来么?”
白玉堂闻言,面色逐渐回暖过来,回府了眼波流转风流态:“你问他呀,他府上我也逛过的不止一回二回,怎会不认得呢。”
祈奕闻言大喜,豁然起身,拉着白玉堂一通飞跑:“义兄快走,回客栈我有东西给你瞧。”
且说兄妹匆匆回到客栈,祈奕回房取了画轴,避过瞎婆一溜烟猫进白玉堂房里,左瞄右瞄,掩好门窗。
招惹得白玉堂跟进跟出:“怎的了?有人跟踪么?我没发觉啊?”
祈奕一把拉住他,伸手一声嘘,神情庄重问道:“义兄,我今日所要告知义兄者,乃是白家秘事,事关白家声誉。可是如今为了我爹娘伸冤报仇,逼不得只好借助义兄参详。希望义兄看过,烂在肚里,终生不得泄露一字半句,我可以相信义兄么?”
白玉堂一愣之后赶紧应承:“这是当然。”
祈奕这方拉着白玉堂在桌边坐下,慢慢展开画卷,却用手遮住女子面容,指着男子问那白玉堂:“义兄瞧仔细了,这人可认识么?”
白玉堂狐疑瞅眼祈奕,又看会画儿:“谁呀?颇为眼熟。”
祈奕心弦绷得死紧,打起不敢出一口:“可是觉得像那八贤王?”
白玉堂凝神细看一会,点头一回,又摇头:“似像又不大像,说是他儿子赵祥,倒更确些。”
祈奕激动的气只喘,白玉堂这一说,该有八分准星了,摇一摇头,指着画轴末端:“非也,义兄请看这落款。”
白玉堂讶然道:“大中祥符八年?十五年前?这画儿因何落在义妹手里?”
祈奕道:“义兄以为,这人会是谁?”
白玉堂把脸色正一正,一声咳嗽,再仔细观摩一回,坚定点了头儿:“十之八九,当是年轻的八贤王了。”
祈奕得到白玉堂证实,激动得嘴唇一阵颤抖,一幅小心肝差点蹦出来。心中既兴奋,又惊惧。这事若是真的,可谓祸福参半,生死交织。这件秘事一旦宣泄,说不得就是性命攸关。因再次询问白玉堂:“我可以相信义兄么?”
白玉堂这人平生最是孤傲,自视甚高,等闲之人不在眼里。而今面对祈奕,已经耐着性子很久,十分迁就了。如今见祈奕一再动问,怀疑之色溢于言表,遂觉受了莫大侮辱,因此上面色一沉,眼神骤然一冷,暴虐而起,抓起长剑就要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