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你可以找更多替代品。”
郑少巍的脸色变得更差了。
云青岑喝了口咖啡:“别急着反驳我,你我都清楚,我没说错,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是无法取代的。”
“当年我离开你以后,不也找到了傅明睿吗?”
“你不是无可替代,我也不是。”云青岑,“想清楚这点,你会轻松很多。”
云青岑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有无法取代的“白月光”,所谓的“白月光”,不过就是追逐的人从这道光上得到了好处,又希望永远享有这种好处。
外貌性格或是特点,只要其中有追光者喜欢且割舍不下,在寻找下一个的时候,就会去找拥有同样外貌性格特点的人,因为他们从这里面得到了好处,自然希望能延续下去。
这世上也没有无法打败的“白月光”。
少年时念念不忘的人和事,人到中年之后,也会觉得不过那么回事。
时间能打败一切。
但郑少巍不这么想,他双眼通红的看着云青岑,手紧握成拳,用力到并不长的指甲都陷进了肉里,但他没觉得疼,大脑和身体似乎都麻木了,张嘴的那瞬间,郑少巍甚至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
“我知道,你还在怪我,还记着苏铭的事……”郑少巍看着他,“青岑,你别这么跟我说话,你就算怪我,恨我,你也直接说出来,行吗?”
云青岑叹了口气:“少巍,我不怪你,也不恨你。”
郑少巍不信。
云青岑很认真的说老实话:“在我心里,我自己排第一,所以你做什么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郑少巍还是不信,他甚至苦笑了两声:“青岑,你不用说这种话来安慰我。”
云青岑摊开手:“我没有安慰你。”
郑少巍想起他们曾经相处的样子,那时候云青岑没什么朋友,去了学校之后也总是跟着他,他说什么云青岑都不会反驳,哪怕惹了云青岑生气,云青岑也最多两天不理他,他在云青岑身上得到了很多。
陪伴、信任、崇拜和爱。
而云青岑在他身上得到的,郑少巍有时候想起来,自己都承认,大约只有“钱”了。
因为那时候的他并不懂怎么去爱人,怎么去关心人。
云青岑捧着他,他就理所当然的被云青岑捧着,他也不在意云青岑到底想要什么,他也不可能放弃自己的“自尊”去体贴云青岑。
他觉得在他和云青岑的关系中,云青岑才是卑微的那一个,他有恃无恐,拿钱爱人。
是他错过了云青岑,是他错过了当年那个不够成熟的云青岑。
“青岑,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郑少巍打起了感情牌,“你让我往前看,你自己能全部忘记吗?”
云青岑奇怪的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忘记,那段回忆还是很美好的。”
“你那时候又天真又幼稚,还是个暴力狂。”云青岑耸了耸肩,嘴角还带着笑,“不太乖,但多数时候也愿意听我的。”
云青岑收敛了笑容,坐直了身体:“但那也是以前的事了。”
他看了眼手机,半个小时的时间已经到了,云青岑站起来,对郑少巍伸出了手:“晚上我还有事。”
郑少巍呆滞的伸手和云青岑交握。
云青岑收了三次才把手收回来,他的眉头轻皱,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即便郑少巍是他的亲儿子,哄这么久他也累了。
更何况,就算他是异性恋,也生不出这么蠢的儿子。
郑少巍跟着云青岑走出了咖啡厅,他想送云青岑回家,但云青岑没有给他机会,他刚踏出咖啡厅的门,云青岑就已经上了一辆出租车,甚至没有多给他一个眼神。
郑少巍站在咖啡厅的店门口,冬日暖阳洒在他身上,可他还是觉得冷,寒意让他全身都在颤抖。
他的眼睛通红,却一直强忍着没有落下泪来。
怎么会这么冷呢……
云青岑回家拿上了周旭尧给他准备招魂铃和金如意。
招魂铃顾名思义,能招来魂,无论是活人的生魂还是死人的鬼魂,只要有这个铃铛,鬼藏在哪儿都没用,但也看道行,越好的招魂铃就能招到道行越强的鬼。
至于金如意……
这次倒是能试试这柄金如意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张家的祖坟在郊区,现代重新修的,混乱的时候他们家祖坟连石碑都被人扛走修路去了,后来张家发了家,才又把那块地弄回来,不管是买是租,总之祖坟还是张家的祖坟。
那附近也没有村庄,张家每年都会过去祭祖,出事之后才没有再去。
张家祖坟所在的地方很偏,那里曾经是个村庄,不过后来规划,那里的土地因为太贫瘠,所以村民都搬走了。
但人可以搬,坟搬不了,张家的祖坟就留在了那儿。
云青岑赶过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远离城镇的张家祖坟建在一个山坡下,周围不仅没有人烟,也见不到大型动物,连野兔野鸡都找不到影子,虫子倒是多,云青岑像是在郊游一样,他走在枯草上,慢慢悠悠,不急不躁。
夜晚很安静,空中只有一轮弯月明亮夺目,几乎看不见星星。
云青岑不需要灯,滕璟来得比他早,云青岑到了以后,就看到滕璟坐在张家祖坟不远处的石头上。
滕璟身上穿的依旧是他自己的衣服,黑色武服,而不是云青岑给他置办的现代着装。
“将军来得早。”云青岑一只手拿着招魂铃,一只手拿着金如意,两手都占满了,他脸上带笑,身材修长,有夜幕做背景,俊美得一塌糊涂。
连滕璟都叹了一声:“若你生在我那时,但凡书读得好些,有良师指引,恐怕也能金榜题名。”
云青岑被逗笑了:“古代靠脸选官啊?”
滕璟一本正经地点头:“长得好看,总有些便利。”
云青岑:“滕将军也是靠脸当的将军?”
没想到滕璟倒是毫不谦虚:“有了军功后面圣,圣人便再给了我一卷兵书。”
云青岑:“……”
只要水平不差,在平均线以上,一张好脸确实能带来很多便利,古今中外都是如此。
现在不也一样吗?一样水平的教授,学生选课都愿意选长得好看的那位,年底给老师打分,长得好看的也更占便宜。
滕璟从石头上跳下来,他身材高大,动作却很轻灵,像一只燕子,衣摆因风微荡,儒雅风流。
云青岑眯着眼睛,等滕璟走到自己身边之后才问:“将军,你比我先来,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滕璟环顾一圈:“这里没有一只孤魂野鬼。”
云青岑了然。
恶鬼就像老虎,一个山头不会有第二只老虎,更不会有猛兽,恶鬼占了这儿,这的孤魂野鬼要么成为它手里的“兵”,要么成为它嘴里的零食,和平共处?不可能。
他们走到了张家祖坟前,张家在祖坟上花了不少钱,修得像个微缩型的城堡,比起云青岑的坟,简直就是资本家和贫农的区别。
倒也不能怪郑少巍他们不给他花钱修坟,实在是郑少巍他们也不可能专门买块地给他当坟地。
云青岑走到坟前,扑了瓷砖的台面上摆着祭品,两边还有花瓶,花瓶里插的是足以以假乱真的假花。
瓷砖是枣红色的,两边的石柱上还刻了花纹,坟地的两边是松树、柏树和柳树,这三种树最旺子孙,古代无论是王侯将相还是平头百姓,墓地两旁几乎都是松柏,都是种的双数。
现代的公募也是松树居多。
云青岑忽然问滕璟:“将军,你的墓是什么样的?”
滕璟:“戴罪之身,草席一卷,黄土一抔。”
云青岑感叹道:“挺惨。”
跟滕璟一比,云青岑的坟立马高大上了。
滕璟看了眼云青岑:“还不动手?”
云青岑叹了口气:“将军,你可真会使唤人。”
滕璟脸上带着笑意:“这鬼可不是替我自己抓的。”
云青岑挑挑眉,他拿起招魂铃,用手轻轻摇晃起来。
这个招魂铃并不会发出人耳能听见的声音。
云青岑听着清脆的铃声,冲滕璟说:“将军,待会儿你帮帮忙?”
他弯下腰,抬头看着滕璟,眉目间满是笑意:“我不如你,没信心。”
滕璟漆黑深邃的眼睛看着云青岑,觉得云青岑像一只狐狸,天真又狡猾。
好像世间没什么会被他惧怕。
滕璟微笑着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