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金马衔恩
尕尕狐平生第一次自己出钱买酒买菜,拿到于记医馆相请于显龙。
尕尕狐喝了一碗龙泉涌说道:“兄弟,你小子是冷面热心。你要是不下狠手,还真镇不住那娘们儿。”
“下狠手也白费。要不是杜仲甫将军事先抄了毛子窝,你们哪天又得让她骗了。”
尕尕狐:“他奶奶的,我都对她这样儿了。怎么就交不下她?你看你,雪龙那可是飞龙岭的二当家;白大姑娘,三番子大辈儿的大小姐!再看大秋子瓦莲京娜,个个对你死心塌地。我他妈的你说……”
汪润贞一摔筷子:“你就看见我男人招女人喜欢啦?你咋没看见他咋玩命的?白大姑娘谁都知道咱就不说了。就是我,没我这三当家的不死在飞龙岭也死在查干大淖了。没我男人,瓦莲京娜还不如马柯洛娃呢;没我男人,大秋子姐不还是……”
尕尕狐囧的面红过耳岔开话题:“哎,还有件大事,你们听了准高兴!杜仲甫将军又立了一大功,他把驼龙抓住了!”
于显龙和汪润贞对望一下,谁也没说话。
混过绿林道的人,心情和一般人不一样。驼龙的所作所为在一般人看来可以说是罪孽深重,十恶不赦。可是在双龙看来,也属平常。哪个绺子不杀人放火,哪个绺子不糟蹋妇女,绑票勒索?龙湾镇的两次八面来风,都是害人无数;花膀子队一次败兵成匪让多少个屯镇从此灭迹?
善于见风使舵的投了官府,照样吃喝嫖赌,欺男霸女;更有阴谋诡诈的越做越大成了东北王。只有驼龙这种自幼受苦,稍长后不是窑子就是绺子,没啥野心,没啥底线,快活一天是一天,杀人放火当成儿戏。如果不是跟了于显龙,汪润贞也是如此;如果于显龙不是母亲吃了四年猪食供他跟关先生读书,他比驼龙更猖狂!
两个人不约而同,异口同声:“去一趟长春!”
长春很久以来就俩名,老百姓多数叫它宽城子,官面上、买卖家多数叫它长春。后来日本人又逼着大家叫它新京。比较起来,哈尔滨很洋气,奉天很土气,长春很杂乱。奉天日本人多,哈尔滨老毛子多,长春两样都不少,这里是日本管控的南满铁路和老毛子管控的北满铁路的交汇点。
于显龙汪素贞是坐火车来到长春的,下了火车直奔杜仲甫的警备司令部。
寒暄几句,于显龙就说明来意,他们夫妇是来探监的,想看看驼龙。
杜仲甫一皱眉:“你是想救她出去吧?”
于显龙:“如果有可能,她是难得的干将,将来对付小鬼子儿……”
杜仲甫站起身打开档案柜,拿出一本卷宗递给于显龙:“你们夫妇先看着,我去告诉杨培英准备饭菜。看完了我再听你们两口子的看法。”
去年秋天,驼龙准备了两年又拉起了绺子,局子拿起来她就急不可耐地开始了报复行动。善人屯儿倒霉了,砸开纪家大院,劫掠财物之后,一把火连三岁小孩都烧个干净!然后把柳条沟等大大小小的村落都血洗一遍,把柳条沟、魏傻子沟、大青背等大大小小的村落都搅了个天翻地覆,到处都是燃烧的房屋、人体烧焦的气味。恐怖笼罩着刚刚还安安静静的东荒地,在这场肆意的杀戮之下,成了一片人间修罗场。
张素贞的目的很简单,既然岭北悍熊花耷了,那就接着给当年兵打乱石山时,支援过纪家和打死她丈夫、杀了她众多兄弟的仇家们,来个一锅端。除此之外,张素贞还在临行前就跟手下的土匪们嘱咐,凡是反抗之人一个不留。
有了张素贞的命令,土匪们如今卷土重来,而且还士气正旺,每个人都跟杀红了眼一般,破人大院、人畜不留,他们所到之处片甲不留、寸草不生,东荒地瞬间死尸满地、血流成河。
东荒地血案很快就惊动了奉天,伸弓子派部队围剿,将驼龙绺子打花耷了。
驼龙命部下分散撤离,自己乔装改扮,混迹人间,重返妓院,抢当铺、劫富豪、大闹长春城……
杜仲甫派卫队长李发侦访得知驼龙就隐身在桥南街辘护把街春香阁妓院里面,重操旧业,就把胡子归顺过来的老白龙派出去,装成阔商包妓。
驼龙照行规接客,为老白龙宽衣,脱下猞猁皮袄。
老白龙转身露出身份,“你认识我吗?跟我走一趟。”
驼龙从容镇静,手伸向柜上皮箱:“我换件衣裳。”
老白龙急忙扣住驼龙双手:“不必了。”于是喊来部下押解驼龙。
打开皮箱,见有两支镜面匣子枪,子弹早已上膛!
“哈哈笑,哈哈笑,官兵来了胡子跑。你买鞭,我买炮,驼龙绺子被拔掉。”这是当时的童谣。
卷宗看完,杜仲甫也回来了。
杜仲甫:“贤伉俪作何感想?”
于显龙叹了口气:“自作孽不可活。不过我很奇怪,像张素贞这种人一向行踪诡秘,您的卫士长是怎么得到的消息?”
“不瞒两位,李发是得到一个叫韩三虎的人的线报才找到化名翠喜的驼龙的。”
韩三虎!于显龙心里一震:“杜将军,我想去牢房探望一下驼龙。”
“可以。吃过午饭,我给你们安排时间。”
“青纱帐立起来,拎枪骑马入大排,不抢无房无地的户,专抢叫儿撒欢大老财……”
驼龙坐在牢房的地铺上,仰着身子,看着天棚,哼唱着。于显龙夫妇到了。
“驼龙当家,好心情啊!”
驼龙一惊,仔细辨认才认出来:“狂龙大哥,雪龙嫂子,没想到你们能来。”
于显龙叫狱卒搬过来一张桌子,摆上酒肉:“驼龙当家,实在惭愧,我们……”
“呵呵,倒酒!你们是来为我求人情的,没求成对吧?”
汪润贞摆上食盒,拍开酒坛子倒酒,于显龙席地而坐:“东荒地的事……,实在是……”
“狂龙大哥,我跟你不一样。从打张素贞变成驼龙那天我就料定了,早晚有一天不是死在山林野甸,就是死在官府刑场。”隔着铁栅栏三个人碰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