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云绕屋宇,喜气盈门庭。
山寨门前贴着的红色对联早已被雨水深深浸湿,也不知是抹了多少浆糊,苍苍凉凉的,任由这风吹雨打,却宁是顽固不掉,倒是增加了一抹苍天嗤笑的嘲讽味。
大堂内,宁衡得出结论,这凶手定是从后面突然袭击,猛地将绳索勒在胡彪的脖子前,如此便会产生血喷溅一墙的效果,但也因此,实施此举的人衣服上也会沾染上胡彪的血。
“你的意思是要查看我们每个人身上是否有血迹?”二当家若有所思,见宁衡点头后,不待其他小山贼的反驳,手臂一扬,“关门!从现在开始,每个人都不得离开这大堂。”
“笑话!”大门重重合上,那厢王胡子第一个不乐意了,这人性格耿直,又是山头一霸,说话间尽是野蛮豪横,“我堂堂百花山大当家,竟然被你们当做杀人凶手来查!”
“就,就是啊,我们我们,我们怎么会做这种事情!我们可是曾经一起共患难的兄,兄弟啊!”
见状,谷大夫也慌张了起来,说话吞吞吐吐的,无意间对上宁衡的眼神更是理不直气也不壮,怂包得很。
“你若是没做过,慌什么?”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十六夜神色狡黠,手里提溜了一串葡萄,喜滋滋地往空中一抛,然后仰头张嘴,稳准接住。
“你你你你你你少血口喷人!我看你才是杀人凶手!定是,是你这小丫头片子,生生生怕做了压寨夫人,用美色勾引胡彪,然后趁其不备将,将,将其杀害!”
“话都说不利落了,还栽赃陷害。”十六夜丝毫不退让地还嘴,见那大夫有举着药箱砸过来的架势,忙躲到了宁衡身后,“你们瞧你们瞧!那箱子里说不定就装的有凶器!”
“你!”本已经举着箱子过了头顶,这下所有人齐刷刷地回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药箱,谷大夫瞬时更是一下子涨红了脸,紧抿着嘴和十六夜干瞪眼。
“王胡子,你倒是说两句啊!”嘴上说不过,只好败兴地回头向自己一条船上的好兄弟求助。
“说什么?”不料那王胡子突然转了性子,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药箱,对这人彷徨举措甚是轻蔑讥讽,“我倒觉得那丫头说得对,你慌什么?”
“你!你怎么也帮着这些外面的人!咱可是兄弟啊!”
“就因为是兄弟,我才不愿意被兄弟背叛贴上那嫌疑犯的标签,你若是做了,就认了,别想往我身上套!”
“你!”抱着怀中的药箱,谷大夫一时语塞,僵直着脊背,堂皇地站在原处,像是一只入了狼群的羔羊,竟然有些可怜的味道。
“谷兄莫急,咱们是清白人,自然是不必怕的。”打破这一时僵局的人是天道一,与前者相比,他看起来倒甚是云淡风轻,已然一副将自己置身事外高高挂起的模样。
“那你便第一个来查吧。”
二当家朝旁边人使了个眼色,几个山贼赶紧会意地去抓住他的胳膊,饶是他一番挣扎,但也只是上岸河鱼,板上钉钉的事情,没费太多力气几个人便把他押到了宁衡面前。
“把袖子伸出来。”宁衡说道。
“伸伸伸就伸,我绝对没有杀人!不信你看!”
看完袖子,又让这人转了个圈,他一袭浅灰色清清淡淡,若是沾上血迹定会很显眼,宁衡摇摇头,“没有血迹。”
“哈哈哈哈哈哈看到没有!你王胡子居然还怀疑我!”
“谷大夫,你把药箱打开。”
说话人是二当家,原本正高兴的人突然住了口,回头看过去,这翠微山二当家脸上的刀疤似一条盘起来的小蟒蛇,双目紧紧盯着他,蛇信子吐露出森森寒气,似乎有所洞察。
谷大夫脸色很难看,僵着身体一动不动。那小矮子耐不住性子,冲上前一把抢过,在前者追到他之前赶紧打开一看——金钗钿合,玉石珍宝,明晃晃地闪着玲珑光芒,原以为是装的药罐乒乓作响,这下看来倒是别有洞天了。
“哇,那玉扳指值不少钱吧?”
因为药箱颠簸摔落,里面的一些首饰都跟长脚了似的滚出来,十六夜眼瞅着一个翠绿的通口物件一路轱辘,直直地撞到了宁衡的脚边。
“嗯。”他弯腰捡起,淡淡地瞥了身后人一眼,“但不关你的事。”
被戳破了小心思,十六夜想反驳又找不到话,气鼓鼓地双手一摊作出无赖模样,“我又没说什么。”
那厢二当家已经命人捡齐了所有宝贝,宁衡粗略看了一眼,这个小木箱中的物件大约也是值个三五十两银子了。
“解释一下?”二当家显然十分生气,阴沉着脸紧紧盯着他。
“我…我今天路过那个过道的时候,看到有人往里面搬东西,就趁那人出去上厕所的间隙躲进去瞧了眼,里面那么多金银珠宝,而我前几日刚欠下一些债,所以………”
“怪不得刚才结结巴巴的。”十六夜嘟嘟囔囔,被宁衡回头瞪了一眼,这眼神她明白——你话太多了,闭嘴。
行吧,那我不说话了。
她捻起指头在嘴巴前做了一个穿针引线的动作,眼神幽幽地在大堂里四处扫荡。
这处置盗窃之事就自然与宁衡无关了。他安排无双从就近的小山贼开始检查,自己则是径直走向了难对付的王胡子,后者对此举措仍旧是嗤之以鼻,不过好在虽为山贼,心中格局并没有想象中的小,他大大方方地敞开双臂转了个圈,又抬起胳膊供他检查。
“大当家果然有气魄。”宁衡双手轻轻抱拳,语气甚是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