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少爷坟里竟是个空棺。
泽之坐在坑底,刚掘土累得气也喘不匀,这会却连喘都快不能喘了。他站起来,将整个棺盖掀开了去,又伸手进去来回摸了几遍。
“怎样,你家七少爷……”那黑衣人站在坑边上说。
“你怎么知道!”泽之转过脸,盯着那人,那人的脸还是隐在黑斗篷的帽子里,依旧是看不真切。
“我自然知道,”那人不急不慢地开口,“你和七少爷自小一块长大,难道就没有发现什么异状么。”
泽之盯了一会,觉得无趣,又转过身看着空棺,异状?要说七少爷有什么异状,的确是齐家上上下下都知道的,恐怕不光是齐家的人,外人也有知道了去的,只是不敢声张罢了。自己倒是见过几次,但打小滚耍在一起,又因为七少爷性子温和,他也并没太放在心上。
七少爷的眼睛和旁人有些不同,若是招惹得他怒了,他的眼睛是会变成猫眼一般的黄色。
“什么异状,”泽之对眼前这个人并不能相信,自然不肯说实话,“没见着。”
那人也没强追问,只是笑了笑,又慢慢开口道:“那大少爷怎么没的,你知道些吗?”
泽之心里动了动,这人到底是什么人,口气里透出的似乎齐家的事知道得不少。大少爷和七少爷是同一天没的,大少爷那会已经病了一阵子,齐家日日进进出出的都是齐老爷请来的大夫,却没一个人能知道大少爷是什么毛病。
他倒是听过吴长风和柳道长背着人议论过,说是有阴气,柳道长那人,泽之不待见,总觉得虚得很,神神叨叨的,见了人就盯着上下打量,他说的话,泽之自然是有些不屑。
“大少爷病重有阵子了,那两日染了风寒……”泽之从坑里爬上来,掸掸身上的土。
“真不是七少爷碍的?”
“你也不用跟我绕,我若是知道什么也不能随便就跟你说,你找我来这自然有你的用意,你直说了就是。”泽之皱皱眉,准备将土填回坑里。
“你家七少爷不是个普通人,”黑衣人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大少爷死也是因了他,那柳道长也不是句句妄说。”
泽之握着锹的手颤了一下,但并没有出声,只是定了定,便开始填土。
“他俩之间的情份,你自小在一起看着……也是知道的吧。”那人也没看泽之,只面向着山脊自自己说着。
泽之仍是埋头填土,大少爷和七少爷自小睡在一块,他听过不少议论,但并不以为意,加之大少爷向来在老爷眼中如同明珠一般,一向是没句重话的,他偏是要七少爷陪着,也没有人敢逆着他。
“那又如何。”泽之回了一句。
“七少爷怎么死的……”那人向他走来,抬起左手,“你要看吗?”
泽之抬起头:“怎么……”
话没有说话完,那人的左手已经遮了上来,按在了他的眼睛上。泽之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跪倒在地上。
冲天的火光,如猫眼般的黄色眸子,顺着身体滑落的血……
“你们所有的人,永远陪着我,我受过的苦,你们都要尝一遍……你们生死往复,都永远在黑暗里,谁也渡不过去……”
泽之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地上,眼中所见,耳中所闻让他惊出一身冷汗,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呆呆地瞪着前方。
“七少爷……是被老爷……烧死的?”泽之艰难地开了口,眼里的泪滑了出来,七少爷的笑容还在他脑子里晃着,那样温和恬淡的人,竟是被老爷这样活活烧死!
“妨了大少爷……”
“他怎么就妨了大少爷了!”泽之捏着拳,眼里要喷出火来,“他是大少爷的命!他没了,大少爷才会跟了去!十几年都这么过的,怎么就妨了……”
黑衣人笑了笑,没有作声,只低头看着他。
“七少爷那话,是什么意思?”泽之轻声问,那是七少爷的声音,他断不会听错。
“你不是都见着了,齐家的人都没了。”
泽之抬起头看着这人:“七少爷呢?”
“和他们一样,困在生死之间。”
陆远看着眼前的场景,有种不真实的痛苦感觉。
女人低头盯着被她甩倒在地上的孩子,孩子捂着手臂跪坐在地上,没有哭叫,也不说话。女人弯下腰,从他脖子上拽出一个吊坠来。
陆远看清这吊坠时,抽了口气,这是他脖子上的那个。
“这个给妈妈。”女人轻柔地说,伸手就要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