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茶凉,大抵就是如此吧。
林初南站在椒房殿院子的边上,看到那些桃树也都枯萎了,其他的植物更无人打理,中庭之上铺的地毯淡了颜色,显得又旧又脏。
这倒是方便了她。
她左右看了看,轻步迈进庭院,提着裙裾小跑过去。
一进门便闻见一股久未修葺打扫的尘土气息,呛得她掩了掩口鼻,待缓和了一下,才将手拿开。
她推开沉重的红漆大门,望着宫殿内蒙尘的一切,如同此时寄身在王妤婕身体里的她一般,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
不,椒房殿应该很快就能重见天日的,后宫里这些天关于新后人选的议论也传进了她耳里一二。
难再重见天日的,恐怕只有,林初南了。
此时不宜过多感伤,她赶紧往里走,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寝殿之内,在梳妆台的最下面的抽屉里有一个夹层,她打了开,发现里面的东西还在,不由得一喜,尽数将物品拢于袖袋之中。
不敢过多停留,怕万一有人出现撞上了她,她无法自圆其说。
她匆匆离开宫殿,刚刚走到院子里,便听见殿廊之下响起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是谁在那里?”
林初南身子一僵,想着反正她此刻背对着对方,不如就此快跑脱身,谁知那个声音用一种希翼又天真如同少女般的语气再次问:“是皇后娘娘回来了么?”
林初南心头一震,转过身去,只见对方穿着件半旧的青色宫装,只挽了发髻,头上无半点装饰。她垂着脑袋,佝偻着身子,半个身子的重量都靠一根破旧的拐杖支撑。
刚才听她声音沙哑苍老,是个老媪,可她的头发又是乌黑的,好生奇怪。
林初南见此地冷清,想必这些天皇上无心过问,后宫中人之前忙着为林皇后守灵,如今又忙着筹谋怎样得到皇后之位,没人会到这里来。
她大着胆子走了过去,上台阶,到了廊下,渐近老媪,她突然觉得眼前的老媪有些熟悉,再仔细一看,禁不住眸子大睁,捂了嘴巴,险些发出一声尖叫!
老媪偏了头,她刚才垂着头,是因为她的双眼已经被挖去,留下两个可怖的肉窟窿,不轻易在人前抬起,此时要辨听声音才微微抬起了一点。
“你过来了?”她支着耳朵问。
林初南浑身颤抖,眼眶里已经闪烁起泪花,她用手捂着嘴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形容枯槁,面目可怖像一个老媪般的女子,竟是她进宫的时候从林府带出来的贴身婢女春雁!
春雁姐姐今年也不过双十的年纪呀,是怎样的酷刑将她折磨至此?
林初南没有想到,她死后,她身边的人会受这样的苦!她更不明白,林家已经倒了,她已经死了,皇上为什么连她身边这些可怜的宫人也不放过!
林初南很想上前问一问春雁到底发生了什么,问一问是谁把她害成这样的,很想把她带回温室殿去好好照顾。
可是,林初南现在不能这么做,更加不能任由心内的情绪积累。
她努力地咽下眼中的泪水,用还算镇定的声音答,“对,我在这儿。”
春雁的头又动了一下,用一种酸楚又感慨的语气道:“像是皇后娘娘的声音,又不是皇后娘娘的声音。唉,我也是糊涂了,娘娘已登极乐,还怎会出现在此呢?”
林初南听见这话,眼泪几乎又涌出来,她紧咬住了嘴唇,从齿缝间挤出一个还算完整的字,“是。”
春雁既知道了她心里盼的人不会再回来,这世上也无人再能搭救她,不愿多说什么,拄起拐杖就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