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关宪终于喊了出来。
可是对方无法在狂风里听到他的呼唤,只是仰头望着天际,那霹雳在云层里翻滚,骤然犹如一道长龙呼啸而下,直劈在高高耸立的桅杆上。
霎时间那船被点燃,烈火吞噬了甲板上的一切,关宪疯了似的号叫着,隐隐约约在火光中依旧看得到一个伫立的人,眨眼便无迹可寻。
船板上的火开成绚烂的莲华,在关宪的眼里微小成一盏船灯,渐渐湮灭在波涛中。
暴雨掩盖了行迹,冲刷掉夜里真真假假的记忆,只留下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连讲述者自己都几乎分不清那是幻觉还是真实。
可是关宪所确定的真实,便是他打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师父。
他冒着雨在海里漂了很久,又冒着雨回到了师父居住的地方,空空荡荡的小屋里面只剩下锅里的鸡汤和两只空碗。
没有人会回来过的痕迹。
关宪又一次感到了那日回到家里时的冰冷潮湿,他坐在床板上蜷缩双腿,睁眼到黎明。
次日云开天晴,官兵就找上了门。关宪经过这一晚已经累得无法反抗,被套上带子拖回了衙门。好在经过一番审问,许是没有人相信这样一个小孩子能跟着那个家伙杀得了人,他没有被定下什么大罪,只是在宵禁的时候到处乱跑,于是挨了二十鞭子就丢出来,簿册上小记了一笔,也成了有案底的人。
“这便是师父出名的时候了。”关宪说,“官府说他死了,整个镇上的人都在说,说他从前在京中就是个名人,身为皇家禁卫的教头,教习过不少达官贵人的武艺。后来替主子顶了罪,被罚下来的。但是末将如何打听,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究竟在何时做过教头,就连这传闻是不是真的都不知道。”
他无奈地笑笑:“不过末将也明白了,做一个‘游侠’能办到的事还是太少,所以末将去当兵了。”
初月晚很认真地看着他:“关将军做得个极好的兵,的确成就了大事。”
“末将的初心未曾改变。”关宪说,“今后末将依旧会带着师父的遗志,保家卫国的。”
初月晚赞赏他的坚毅,不过方才那个故事,让初月晚那不安的直觉愈发地明显了。
“关将军说,见到师父在船上,那船被雷劈了?”初月晚问。
“是,不过末将也不知看清没有。”
“而且关将军的师父从前是在京中做皇家禁军教头的?”
“此事末将不知真伪……或许只是坊间传闻。”
“他还曾为主子顶罪?”
“想来是人们不愿他留下污名,所以愿意相信他无罪,末将也相信他当初被罚一定另有隐情。”
初月晚低头沉思。
“关将军是否还记得,那个死掉的人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么?”初月晚问,“他既然蒙面,一定要么不希望别人知道他的身份,要么是他受过伤毁了容。关将军和关将军的师父在埋葬他的时候,可看到了什么?”
她问的这么详细,关宪不敢怠慢,立刻较劲了脑汁去想,终于他脑海里灵光一闪,捶手:“末将想起来了,埋那人的时候,从他袖子下见过他的胳膊,上面有许多奇怪的花纹。”
“花纹?”
“暗红暗紫,盘根错节如缠枝纹一般,不过末将从未见过旁的人身上有这样古怪的刺青,实在是罕见,所以还记得。”
初月晚本来想得还清楚,可是他这么一说,便想不到什么缠枝纹一样的纹身了。
而且还有一件事,她记得些许,可以和关宪说的这位师父对上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