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内心深处,我其实很不愿意和高义此人有过深的交往,并且,这些也都是我脑海中突然萌发的臆断和猜测,完全没有一丝证据佐证其两者在事实上有所关联,但鉴于我数月来调查实在陷入泥沼,毫无进展,故而,目前我也只能胡乱抓住这一点,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意外收获了。
汗水终于见止,也许是中年发福的原因,微胖的身体一到夏天就特别容易出汗。我拿出记录本和纸笔,还有前几日托警局的朋友调取的有关那几个失踪者的背景资料,这份资料是我今天上午来胥城之前朋友才交给我的,在火车上匆匆瞥了一眼,还没有仔细研究。
我一边翻看着今天和高义以及其他几个人的谈话内容,一边核实影印文件上相关的资讯,随手在纸上做着草稿和记录。
徐恒,男,25岁,未婚,江苏淮安人,身高1米81,于2012年3月加入金生财务公司,名义上的职务是业务经理,但并未登录在册,现住胥城运河花园9幢701室。据他人描述,2014年6月22日晚回到家中收到包裹,当即打开,观看了U盘内容,次日曾对同事言及,遭众人取笑,于是当作是一场恶作剧,一周左右(具体时间不详),便再无人见过。警方资料显示,该男子因犯严重的故意伤害他人罪而被通缉,现状态为在逃。
张旭,男,28岁,未婚,江苏扬州人,身高1米75,于2012年9月加入金生财务公司,名义上的职务是业务经理,但并未登录在册,现住胥城楼门小区13幢102室。据他人描述,收到包裹的时间不详,其在6月26日被公司指派与另外3人到外地办事(所办何事暂未透露),6月29日晚与另3人一同返回,翌日休息,第三日本该上公司报到却未见其人,打其电话关机。当日晚9点左右,同事徐华强去其家,发现门上锁,几经敲门无人应,遂破门而入,未见其人,但看到电脑旁碎落一地的U盘碎片,联想起数日前徐恒之事,感到事有蹊跷,便打电话通知了其公司上级领导张强,张强当时有事,便让徐华强再四下找找,并联系一下其他人看是否能找到,徐华强遍找无果。隔日,公司领导张强抽调了4名得力干将,分别查寻张旭及徐恒之行踪。警方资料显示,张旭因犯多起盗窃罪曾被短暂拘留,后因强奸罪而被通缉,现状态为在逃。
罗超,男,27岁,未婚,安徽芜湖人,身高1米70,于2012年5月加入金生财务公司,名义上的职务是业务经理,但并未登录在册,现住胥城运河花园38幢503室。据他人描述,2014年7月13日晚23时回到家中后看到包裹,并未马上打开,而是直接打电话给张强告知此事,张强让其将包裹原封不动第二日带到公司。7月14日上午10点,罗超携带包裹抵达公司,张强命其打开播放,视频内容如前所述,令在场围观的几人毛骨悚然,之后突然炸裂,张强找人设法修复,未成。后与另两名公司高层商议,决定调动公司大部分人力彻查此事,一方面,通过公司惯用的手段和方式调查幕后黑手是否针对个人亦或是冲公司而来,另一方面,指派两人24小时贴身跟随罗超,一旦发现有风吹草动,立刻会有三十多人随时待命,将来人一举抓获。7月20日,罗超在自己家中凭空消失。据贴身随行的两人叙述,一人与罗超同房而睡,7月19日晚11点左右,他与罗超相继入睡,另一人则睡在客厅,入睡时间稍晚,大约凌晨1点睡着,睡前两边都没有发现有任何异状,但第二日醒来时,也就是7月20日中午12点半左右,罗超便已不见踪影,房内没有打斗的迹象,也未留下任何有人潜入的痕迹。张强等人知悉后,顿感事态严重,将此事通知了高义,与此同时,金生财务公司上下,已人心惶惶,谣言四起。警方资料显示,罗超因犯多起诈骗罪而被刑事拘留,刑期5年,服刑3年零2个月,因狱中表现良好,于2011年12月提前获释。
李晓旭,男,35岁,已婚,江苏连云港人,身高约1米65,野马装饰装潢公司法人代表兼董事长,现住胥城都市花园8栋,妻子名叫王淑平,时任野马装饰装潢公司总经理。据高义说,李晓旭的野马公司与自己集团下属的房地产开发公司有业务往来,每月都需要开票走账,但在2014年7月底对账期间却迟迟未见其前来,所以派人去询问,才知道李晓旭本人已多日未去公司。后又详细询问了其妻王淑平,也道多日未归,但因其夫妻关系恶劣,平日里谁也不会关心对方的私生活,所以妻子并没太在意,对丈夫的行踪也完全没有概念。后经再三追问是否记得有奇怪的事件发生,其妻想了很久,才说起某日家里的钟点工在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电脑旁有一地的碎片,不知为何物,当时钟点工有询问过女主人,但王淑平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并非是什么贵重物品,就没当回事,让其打扫干净处理掉了。高义此时已从张强那听说了U盘的事情,因而就把李晓旭也列入了同一案件中。李晓旭的警方资料倒是比较干净,无刑事案底,只有几宗野马装饰装潢公司的民事诉讼备录在案,这也是由于他是公司法人的缘故。
李刚,男,资料不详,高义宣称,李刚只是他的以前认识的一个普通朋友,因找不到工作,所以就在他身边充当保镖一职,其他所知甚少。据高义回忆,2014年9月10日晚,李刚护送高义到家后便回自己住所,半夜却又打来电话,但因高义当时宿醉未醒,没能接到。第二天高义酒醒后回电,却发现对方已关机,之后派人前往其住所查探,未见人,但明显有几处打斗的痕迹,地上还有一只未及拆开的包裹。下属带着包裹以及里面已经碎成无数裂片的U盘回来向高义汇报,也就是这时,高义拨通了我朋友的电话,即之前的委托人,请求我介入调查。虽然高义对李刚的个人信息三缄其口,但我私下已做过调查,李刚乃高义的贴身保镖之一,身高约1米85,东北口音,身手了得,照高义公司诸多员工对李刚的描述,大致勾绘出其样貌特质,经过警察局朋友不遗余力的帮忙比对,现基本核实了李刚的真实身份。李刚原名李德才,37岁,辽宁抚顺人,曾获得过辽宁省青少年组散打冠军,2005年至2008年间,因犯三宗杀人罪而被公安部下达A级通缉令,现状态为在逃。
我将笔往桌上一丢,十指插入发中,暗骂了一句:“好么,一群人渣凑一块儿,都可以出一本罪犯百科了。”
闭上眼,身子稍向后倾倒,在脑海中将如上信息大致过滤了一遍。现在,基本上可以肯定,我对高义不向警方报案的推测应该是正确的,而且,我怀疑对方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并精心计算后加以利用的。通过这几日艰苦卓绝的调查,我已经知道了金生财务公司最大的幕后老板就是高义,而野马装饰装潢公司想来是高义用来洗钱走账的工具,这几个失踪的人都与高义有着莫大的联系,对方显然是冲着高义而来。如此看来,对方不仅对高义的一切很熟悉,作案目标的选择也不是盲目随机的,而是事先经过周详的计划,在掌握了每个人确切的行动规律后方才下手的。这也难怪高义会紧张了,如此可怕的一个敌人,躲在暗处时不时捅自己一刀,而自己却连对方是谁、在哪儿、和为什么要攻击自己都不知道,换做任何人也都一样会如坐针毡、寝食难安。
可是,对方的动机和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这显然不是什么绑架勒索——都一连发生了5起,也未见有任何人来提任何要求;这也不像是单纯的报复或者是警告——因为,如果对对方而言,掳走像李刚这样棘手的人物也是轻而易举之事,那又何苦要费这么多的周折?何不一开始就直接对高义下手?
我带着这样的疑问走向柜台,又要了一瓶冰镇啤酒,一边思考着,一边慢慢踱步走回坐处。
5名受害者,都是男性,都非胥城本地人,其中4名有严重的案底,都以收到一个U盘为引而后离奇失踪,都与高义有着直接或间接的联系......从种种迹象表明,对方一定是高义身边的人,或者是与之甚为熟悉的人,并且,该人与高义之间一定有着深仇大恨或者严重的利益纠纷。出于诸多顾虑,高义不希望警方介入,而自己所展开的调查势必又陷入了困境,不得已,这才诉求于我。可是,胥城当地的私家侦探并不少,以高义的财力和势力,他为何不在当地找一家更有名、更有实力,资源、人脉上更齐备更广泛的私家侦探,却反而要舍近求远找上我呢?
突然,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我终于明白了。
“我想,我们还需要见个面......有些事情我必须先确认清楚......是的......越早越好......好,那就吃过午饭,去你办公室谈。”
我挂掉电话,喝了一口啤酒,一阵冰凉的冷意随着啤酒的气流往下沉。
终于还是避免不了吗?我苦笑一声,暗自叹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