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渊信步走去,偌大的神界已是狼藉一片,被攻占的紫微宫空空荡荡,守卫的神官早已不知去向,战场上死伤无数。
——但元九已经支撑不了多久,再过几天,神界定会反败为胜。
按理说,她应该高兴,但此时心内却愈发焦急。
横渊望着手中巴掌大的玉佩——这是今日她找借口从元九身上取下的。
是时候,试一试了。
……
御阖帝君如约而至站在横渊面前时,脸色苍白,似乎是受了重伤。
他微微皱眉,看她半晌:“政文说你叛出神界,我不相信。”
“但你至今也未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难道真要救那魔物?他死了,魔界便不能死灰复燃,不是正好?”
横渊不答。
御阖抬眼看见她脸上表情,微微一怔:“你怎么了……”
正在此时,陆仑也匆匆赶到。惨烈战场中真刀真枪的厮杀已用极短的时间,将他从少年磨砺成了一个大人。日照剑每日饮血甚众,连他自己也已计数不清。他浑身血迹,见横渊与御阖相视而立,有些讶异:“师尊?”
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一贯没什么波动的脸上……为什么师尊看起来……像是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可是,不是在传音中说要和他一起回去么?
但横渊已经没有时间解释。
只有一次机会,且需要三人神力作阵眼。
——开启九转回天玉。
此玉开启之后,时光倒转,阴阳逆行,一切罪孽因果,或可在三千小世界洗清。究竟是何际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但总好过,受万道雷劫而死。
忽闻风声猎猎,横渊抬起头,果然看见元九出现在眼前。
魔主此刻已不如从前光彩夺目,应是魔魂撕裂,元气大伤,此刻慌忙落入阵中,脸色十分苍白。
“怪物你做什么!”他眸中尽是惊惶。
九转回天玉灵光浮掠,脚下联通已开。
元九眼中有些复杂,像是预感到什么,忽然闪身飞掠,似要一掌袭来。
横渊并未还手,也未躲闪,那掌中却并无甚力道,只是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
阵法不停,横渊只觉得记忆飞速流逝,随后二人执手自轮盘跌落,恍惚中却看见御阖也一跃而下,眼中是看不懂的神色。
风声在耳边呼啸,一张微笑的脸渐渐倒退在横渊视线中。
四人消失后,那人悠哉悠哉踱步而来,弯腰捡起九转回天玉,神色晦暗不明。
……
命格仙君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满心忐忑地踏进正在修缮的紫微宫。
新任天帝高高坐在御座之上,看不清表情。
打败魔族、妖族联军并收复神界,数千年来首次打破神界四帝君割据并列局面的新任天帝,此时手中拿着一块通体莹光的玉佩,轻轻摩挲着,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陛……陛下,”命格神君跪伏行礼,战战兢兢道,“小神惶恐,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御座上的天帝淡淡扫他一眼:“找到了么?”
“不太确定……二人虽已追踪到并编入位面管理局,但那一魄确实极难找寻。”
他顿了顿,又小心翼翼道:“请恕小臣多言……当日横渊帝君以九转轮回玉倒转乾坤,又以一魄为祭强行逆转那小子命盘——将他由天弃相变为天道之子,自此他便会受天道庇佑,成为‘裁决者’。而横渊帝君带有半体魔魂,再加上魂魄不全,便会变成天弃相,在三千小世界受尽挫折磨难……”
“哦?那又如何?”天帝轻轻哂笑道,“依卿所见,这不应该是叛徒的最好下场吗?”
命格神君再不敢多言,却听天帝陛下声音低沉,隐隐透着不悦道:
“元九是为天道所不容的魔种,与天道对立,原本在三千小世界的命格应该是反派炮灰。而横渊本应为帝君魂魄转世,得天道青眼,命格是集气运于一身的主角。她却将一魄为祭,将自身运道、根骨、身份、地位全换给了元九,让他成为天道宠儿,”政文帝君,也便是新任天帝,此时盯着手中玉佩,忽而冷笑道:“倒真是情深意重……令人作呕。”
“嘭”的一声,是茶盏碎裂在地的声响。
愈加喜怒无常的帝君按住额头,挥手让他退下:“接着找,除了那一魄,把御阖也给我找出来。”
……
月至中宵,隔着窗能看见桂花在风中轻摆,飘来阵阵香气。
一转眼,天都凉了,眼看就到中秋。
身后传来当啷当啷铁门被打开的声音,屋中之人却毫无所觉。
一双苍白的手轻轻捧起她的脸,在她耳边轻声道:“坐下,衣服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