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姐姐嘛,一个无心,一个无力,钟海更是早就死了心。
三姐钟文秀当初嫁了个唱戏的,家里彩礼没少收,转过头却瞧不上唱戏这职业。有次三妯娌聚在一起说她男人坏话的时候,被她逮了个正着。
那一通闹场之后,她就不再跟家里往来了。后来三姐夫早死,留下好大一笔家财并两个儿子,钟文秀觉得自己有钱有儿子便不想再嫁,万一嫁的是个想图谋她财产的怎么办?还不如当寡妇来得清静些。
这钱可得给儿子守好了。
姐妹有钱了,自然就会想要巴上去,三兄弟没少往这方面使劲。可惜钟文秀一心为两个儿子着想,钱那是一分都不肯多出。借也不行,谁知道他们后来还不还得起,真要还不起了,她还能找兄弟拼命不成?
就算是父母出面都没用。
至于四姐嘛,她倒是个大方的,可惜她家一来穷,二来有个厉害的婆婆管着,根本就弄不到钱。
于是钟海的日子便是只能这么熬着了。
好在老大跟着村里的篾匠师傅学了七八年,早就出师了,眼看着这两年找他做活的人越来越多,家里总算是宽裕了几分。
可是家里人口这么多,吃的穿的哪样不花钱啊?特别是有两个老人要负担,那就更加辛苦了。老大赚的钱补贴了家里后哪里还能攒下什么,老婆本依旧遥遥无期。
李霞随着爸妈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依然是一座低矮的泥坯房,看着比他们家的还要更破些,不过屋子倒是挺多的,毕竟要住这么多人嘛。
农村别的没有,
就是地多,房子盖大点也不打紧。泥胚房嘛,能费得了多少钱?顶多去点工夫就是了。
以往钟文娟回娘家的时候,年礼都是由婆婆卡着的,两人想额外买点东西也不容易,毕竟儿女不少,也没什么钱。而且李奶奶备礼备得特别寒酸,他们悄悄补上一些后,那礼也只是过得去而已,这让结婚后就没帮过娘家的钟文娟特别的愧疚。
每回来拜年,都是给了礼便走了,连午饭都不好意思吃。
往往这样回家还要被李奶奶骂一顿,说什么礼送了那么多,连顿吃的都捞不着。
天地良心,就婆婆备的那一斤冰糖,哪里好意思在人家家里吃饭?钟文娟年年回娘家都憋屈得慌。而今年,她终于可以昂首挺胸地走进娘家了。
她的手上拎着的是一盒西洋参,而李顺荣手里还提了冰糖蜜枣并一包麦乳精。李霞还没出嫁,倒不用特别备礼。但她已经透露过,会给外公外婆一个一百块的红包,另外给三个舅妈一人送一串玉珠子手串。
这东西她拿货不值钱,可家里人要买可就不便宜了。
钟文娟自觉他们三人给的礼物已是相当厚实,所以脸上的笑容都自信了几分,进门便大声喊道:“爸,妈,我们来了。”
很快,钟卜霖和陈彩芹便从屋里走了出来。屋里有些暗,但已足够他们看清,这女儿女婿今年拎了不少东西过来,都有些惊讶。
但为人父母的,看到儿女总是开心多过功利的,老两口便笑着和女婿外孙女打起招呼来。而小舅妈徐海芳好一会儿才带着两个小姑娘从屋里出来,很随意地道:“四姐四姐夫来了啊,哟,小霞变得可真好看。”
李霞乖乖地叫了声:“小舅妈过年好。”
旋即把自己准备的礼物奉上:“小舅妈,这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
“你送的?”徐海芳吃了一惊,这四姐家可是穷得很,往年年礼也都普通得很,怎么今年小辈都开始给自己送礼物了?她接过那丝绒的袋子,从里头倒出一串莹白的玉珠手链。那些珠子是经过李霞精心挑选的,算是比较好的玉料。是以这串手串看着就比较值钱。
徐海芳真是惊着了,主要是从没收过这样贵重的礼物,还是给她个人的:“哎哟小霞这个值不少钱吧,小舅妈可不能收,你快拿回去。”
“小舅妈,这个东西你们买花的钱多,但是我是以拿货价跟我们老板娘买的,其实也没花什么钱,你就放心收着吧,就当带个好看。”
这串手串触手冰凉温润,徐海芳娘家也不是个有钱的,结婚时那点微薄的首饰早在家里艰难的时候被当掉了,连银手镯都没有留下一个。
多年过去,终于又有了一个首饰,她简直爱不释手,不顾自己的双手已经在生活的搓磨下变得粗黑,已不适合带这种莹润的玉石手串,美滋滋的带了上去。
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手嫩了一些。但她还是依依不舍地摘了下来:“唉,小舅妈都老了,带这么好看的手链也衬不起来啊,还是小霞你自己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