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种思绪一闪而过, 元衡还来不及抓住就消失不见。
厉鸢转过头, 对宁逐道:“宁逐, 咱们就在此分别吧。”
宁逐的脸苍白而又冷峻, 他没有抬眼, 只是道:
“后会有期。”
厉鸢看着他如同长.枪一样笔直的背影,恍然回到了三年前。
那一次她闯进宁家,哭着喊着要退婚。他就一直抿着唇不说话, 她抽了他一鞭子, 摔碎了两人的订婚信物他才有所反应。
那是一个阴雨天, 他也像这样即使满身是伤也挺直了脊背,一步一步地离开她的视线。
如果这次分别, 下一次见面恐怕遥遥无期了吧。
厉鸢勾了一下嘴角。
不过这样也好。她只是这些男主们生命中一个小boss而已,渡过了她才会有更广阔的天空。
宁逐这次远走, 再回来就是惊艳全世界的大能了。
黄灵和她抱了一下, 带着小丫鬟跟着宁逐的身影消失在了林中。
小凤道:“小帅哥走了……”
厉鸢垂下眸子,没说话。
元衡微微一挥衣袖, 眼前的场景突变。一睁眼,两人到了山顶。
山风猎猎,云海浩瀚。天地之间除了风声,似乎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厉鸢在震撼的同时, 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元衡在她身上施个炎吸咒,然后沉默地坐了下来。
厉鸢将瑟瑟发抖的小凤抱在怀里,没说话。
她知道宁逐一走,这里就剩下她和元衡, 此时两人之间的问题就再也逃避不了了。
元衡会说什么?
是会跟她翻旧账还是表示对现在的她失望?
上一辈子,两人自从成亲那日分开后,就没有见几次面。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她的姘头林广平死后,她悲愤而又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之后就彻底消失在了修真界。
也就是说,从头至尾,她都欠他一个道歉。
摸着小凤的背羽,她深吸一口气:
“衡哥,对不起……”
“你有没有想过回去?”
两人的话音一落,皆是一愣。
风起,残云翻涌。远处群山露角,皑皑白雪雾蒙蒙地连成一片。
在片刻的寂静中,厉鸢不由得回过头。
元衡没有看她,而是递给她一壶酒。
她怔怔地接过,仙酒的香气瞬间把她拉回到了以前。她当时就在临仙阁的后院挖出了一坛酒,从此以后就离不开这让人麻木的液体。
两人沉默地碰了一下水壶,厉鸢仰头灌了一口,声音微哑:
“我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一天和你坐在一起喝酒。”
元衡看着酒壶,眼波流动,是冷冽融化的温情,也是回忆过去的恍惚:
“我也没有想过。毕竟你在我的心里,一直都是羞怯的、胆小的。师父骂你一句,你会哭上半天。闻到酒气会皱起鼻子。
没想到再次见到你,你竟然已经能和我坐在一起喝酒了。”
冷风吹得厉鸢的眼角发红,她吸了吸鼻子,勉强笑道:
“人都是会变的。我以前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变成这样。”
元衡声音低沉,目光被日光映得澄澈:
“只是人再变,有些事不能变。师妹,你可曾记得师父说过的话?”
厉鸢点头:“记得。修行者应无愧于心、无愧于天。道心守恒,方成大道。”
元衡摇头:“可是你没做到。”
厉鸢忍不住哽咽:“衡哥,对不起。我当初不该退你的婚,让你成为了天下人的笑柄。”
虽然这都是系统的任务,但到底她过不了心中的那一道坎,她还是欠他一句道歉。
元衡摇了摇头,指尖一拂,清风接住了厉鸢眼角的泪。
他的声音也微微沙哑:“我已经不在意此事了。我是你的未婚夫,也是你的师兄。我从小看你长大,你做的错事也有我的责任。
我没有教好你,让你动了贪念。我也没有及时劝回你,让你落得身死兽腹的下场。”
厉鸢低下头道:“那都过去了。”
元衡微微吸了一口气:“这一次你又放弃过宁逐……”他顿了顿:“那是你们两个有缘无分,以后万万不可这样了。”
厉鸢点头:“我和他缘分已尽,以后永远不会再出这样的问题了。”
这是她最后一个世界。
只要完成了这次任务,她就能安心地养老了。
元衡总算放下了心,他轻声道:
“临仙阁已经不在了,师父也已经仙去。虽然你已经转世投胎,但你还是我的师妹……”他抬眼看她:
“此地虽好,但无法修得长生大道。你愿意和我回去吗?”
他抬眼看她,目光像是有云层翻涌,恍然一颗太阳映在他的眼底,颤颤地发着亮。
此时此刻,他想要带她回去。却不是以“情分”做借口,而是修炼。
好像只有这个借口才够有分量,这分量重到……似乎可以压住他疼痛而又剧烈跳动的心。
厉鸢迎着他的目光,瞳孔不由得颤动。
回去?
要和衡哥回去吗?
这个世界系统已经放宽了要求,如果没有她可能也没有多大的影响。要是和衡哥回去的话……
小凤不由得贴紧她的脸颊,紧张得绒毛都站了起来。
半晌,她低下了头:
“衡哥,对不起。”
她深吸一口气:“如今我没有仙骨,回去也是无用,况且我早已投胎转世,是厉鸢也不是厉鸢。已死的人就不要回去吓别人了。”
她不想再回去,往日的纠葛就让它随风而过吧。
他接着当他的大男主,她接着当她的小炮灰。
元衡一直看着她,没有动。
直到远处云卷暂停,直到日光微暗,他才缓缓垂下长睫,□□喑哑:
“好。”
说着,他缓缓起身,身上流云缭绕。
“时间要到了,我要走了。”
厉鸢一愣,这就走了?
元衡看向她:“你自己在这个世界多加保重。以后行事万万不可任性。修行之路道阻且长,你勿忘初心。”
厉鸢一时之间想要说什么,却感觉自己的喉咙被堵住了,只能乖乖地点了一下头。
他的目光落在厉鸢肩膀上的小凤身上,在它身上拂了一道仙气:“我在你身上下了禁制,时空裂缝暂时收不回你。你留在这里陪她,凭你意愿回来。但切记在此地也不可荒废修炼。”
小凤默默地抱紧了厉鸢,道:“小凤知道。”
元衡带厉鸢回到了地面,天空突然阴云密布,狂风呼啸。
两人沉默地对视,知道此次分别就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以元衡的性子,既然决定分别,那么即使时空裂缝将整个天空分成两半,他也不会侧目一眼。
厉鸢的喉咙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只挤出了几个字:
“衡哥,保重。”
元衡点了一下头,身形开始消散,他没有看向厉鸢,而是转过身。
一滴泪藏在他的手心,他闭上眼合上指尖。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
“衡哥!”
厉鸢徒劳地上前几步,却抓了一个空。
指尖在空中一颤,最后无力地放了下来。
小凤贴咋她的面颊,小声道:“鸢鸢别伤心,小凤在这里呢。”
厉鸢闭上眼,和小凤蹭了蹭面颊,无声地落下泪。
————
一人一鸟再度上路。她甩着小皮鞭带着小凤继续往北走。许是这里景色秀美,倒也渐渐忘了那些烦心事。
晚上,她抱着小凤缩在马车里睡觉。夜晚突降大雨,她即使在睡梦中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小凤从她怀里跳出来,迷迷糊糊地找水喝。刚想把厉鸢的水壶塞子扒开,却扒错了行囊,顿时,一粒通体红色,温润发热的珠子滚了出来。
小凤一愣,它用爪子扒了扒,珠子咕噜噜地滚到厉鸢的手边。
她皱了一下眉。
小凤顿时屏住呼吸,又把珠子滚了回来,看这枚珠子通体发热,一拿出来整个马车内都变得温暖了许多,不由得有些惊奇。
也不知道鸢鸢有这样的好东西,为什么冻得不行也一直没有拿出来。
它小心地看了一眼厉鸢,然后试探地卧在了上面。
舒服~
第二天一早,厉鸢难得觉得自己睡了一个好觉,特别是昨天晚上在雨夜竟然没有被冻醒。
她揉了揉眼睛,一转头看见小凤缩在角落,整只鸟团成一个球,舒服得眯起眼睛,一阵一阵地打颤。
她看得好笑,想把它拎起来:“这个时候还在赖床?”
只是刚拎起一半,就看到它屁股底下一颗红色的珠子,她纳闷:“你坐的什么?孵蛋吗?”
说着,直接把珠子拿出来。
小凤猛地惊醒,看着厉鸢手中的那颗珠子,吓了一跳:“小凤不是故意找出来的,鸢鸢不要生气!”
话音刚落,就看到厉鸢拿着那颗珠子发怔。
不由得问:“鸢鸢怎么啦?”
厉鸢回过神,小心地把珠子握在手心里:“别的东西你都可以动,这个不可以。”
“为什么?”小凤纳闷:“它比小凤还要珍贵吗?”
“什么东西都没你珍贵。”厉鸢一笑:“只不过……它不是我的。”
说着,她掏出另一颗蓝色的镇凉珠:“看见没?这两颗哪颗都不能动。”
小凤见厉鸢面色有异,立刻想歪了,蹦跶到她的手边:“是谁送的呀,是不是小帅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