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许多多的辱骂和嘲笑,欺凌和背叛,江辰,安家勇,江夫人,轰然从脑子里漫过。
那些声音交错复杂,却异常狰狞。
“你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心头越来越沉,像是被一只手死死捏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们,都不想我回来。
右臂的沉重,跟面前的凝滞一起压了下来,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场灾。
我确实会孤独,凄惶,甚至自我怀疑,都是一些说不出的委屈。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我吸了口气。
不管多少人阻拦我,不管多少人恨我。
我有我活下去,追寻下去的理由。
哪怕披荆斩棘,哪怕翻身越岭,我自己的路,怎么走,我自己说了算。
“他不行了……”
耳边的嘈杂逐渐消退,心思逐渐清明,隔着一重一重的烟雾,我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狂喜的声音。
“你不要怕。”金郡王似乎在安抚那个青年:“你忘了,自从守在了琼星阁,有煞神来过,有摆渡门的仙长来过,哪怕是屠神使者也来过,那些半步仙境的也好——没人能走的出这片雾!”
“他们全成了池子里的养料。”
难怪这么多年来,琼星阁都没被发现过。
一方面,是没了北芒神君的指引,一方面,上这个地方来的,个个是有去无回。
外面那些妖邪长这么大,也是为了这个。
青年已经发不出声音了,金郡王还自顾自的说道:“放心吧,我几百年的心血都在这里,他也不会例外。”
嘴角勾起,只可惜,我向来是个例外。
真龙骨上一阵烧灼,剧痛,却极为痛快。
那股子金气,从真龙骨上炸出,源源不断的贯穿全身。
右臂还是沉,我抬起了左臂。
斩须刀呛啷一声龙吟。
哪怕剧毒,哪怕妖邪摄人心魄的迷雾——什么也挡不住我。
金气狂暴的对着那一道黑雾炸出——我找到了那些冤魂中间的缝隙。
这是一种接近凌虐的侵略性。
“咣”的一声巨响,那道黑幕全部被撕扯开,金气,犹如裂开黑夜的第一缕晨光。
巨响之后,一切重归于寂。
我看到,这地方,四处一片狼藉,十分可惜——唯独,琼星阁的龙纹门岿然不动,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金郡王站在了我面前,脸色苍白。
而他的身体,已经出现了四分五裂的巨大裂纹。
他的魂魄,聚拢不住了。
金毛没犹豫,对着他就扑了过去。
他自然还想反抗,可一抬起手来,那种黑气已经越来越淡薄。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他跌在了地上,难以置信的看着我,忽然大声吼道:“说什么千秋百代,三界平安——我看,你就是为了一己私欲,只手遮天!你这种暴君,死有余辜!”
这话,像是一面铜锣,猛然就撞在了我耳边。
暴君,暴君……
面前纷繁的记忆,猛然喷涌而出。
我忽然想起来,我为什么鞭打他了。
也想起来,七星点灯是什么酷刑。
传说之中,人有三魂七魄。
点天灯这个酷刑,也十分出名——据说董卓也挨过这种刑。
而七星点灯,是把身体分为七个部分,点上七个天灯,痛苦翻了七倍不说,七个天灯,是要把他的魂魄烧碎,连奈何桥都下不了,永世不得超生。
难怪他恨我。难怪他的魂魄是残损的。
这是景朝,头一号的酷刑。
“你以为,我打你,是为了四相局?”
他忽然愣住,直勾勾的看着我:“不是为了四相局?我劝谏你,是为了天下苍生!”
我盯着他:“不,我是为了定国公。”
也就是——第一次让我知晓自己长相类似景朝国君的,城北王。
城北王说,自己是因为退敌,才力竭而亡。
不,我想起来了,这不是真相。
金郡王抬起头盯着我,眼神一空:“定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