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中的彦儿便是其所出嫡子,名唤高嘉彦,年纪轻轻便中了举,乃是扬州城首屈一指的青年才俊,人见人夸,便是高鹏飞每次提起也是满盈自豪之感。孙氏没敢提自己的女儿,从前高鹏飞极宠爱这一双嫡出儿女,对庶子庶女鲜少过问,自出了那事,糟蹋了一张花容月貌不说,可怜雨柔好好一个女儿家竟成了众人口中的不祥女子,从前说亲的踏破门槛,如今她托了许多人都没有肯给扯红线的。也不知以后嫁不嫁的出去,老爷也是再没看过这女儿一眼!
孙氏的祖父原任户部郎中,如今虽已致仕,但其母亲与金陵府甄家颇有渊源。高鹏飞寻思,那甄家乃是百年世家,故旧甚多,且如今还有一个女儿在宫中为妃,得罪不得。况且他这几个庶出的儿子,死的死,小的小,要么便是不喜读书不求上进,终日与一帮纨绔子弟厮混。那些庶出的女儿们也是个个小家子气,唯有一双嫡出儿女倒极是出色。
可惜……柔姐儿那张脸费了,她是身份尊荣的嫡女,非庶女可比,原应能说一门好亲,于自己的仕途也有助益。如今……唉,破了相的女孩哪个正经世家肯求娶,再说名声也坏了。彦哥儿倒是个好的,以后高家的门楣怕是还须他撑起来。
高鹏飞如今还不好彻底跟孙氏翻脸,只得暂压下怒气。他背手踱着步子,并未叫孙氏起身,蹙着眉头道:“海棠那丫头的娘今儿拦了林大人的轿子喊冤,告了知府衙门许多事。”
“什么?”孙氏显然有些惊愕,“老爷是说兰台寺大夫巡盐御史林如海林大人?”
“除了他,这偌大扬州城本官还怕过谁?”高鹏飞有些语气不善,“你老实说,你到底可有把柄在她手里?”
孙氏咬了咬下唇,瞬间许多念头在脑海里兜了个圈,许久,她抬起头道:“妾身能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不过是她女儿死了疑神疑鬼罢了,便是他们全家充军之事,也与妾身无干。老爷若是不相信的话,妾身这便叫来房里的丫头您随意问。海棠原就是个不醒事的丫头,她父母兄长也不行,妾身听说她老子是个赌徒,家里凡值钱的都被他拿出去卖了,便是海棠的两个哥哥也都不务正业,不然也不会卖了女儿。这些也是海棠死了之后妾身听丫鬟们说的……”
说海棠一家的惨剧与她无关,高鹏飞是不信的。沉吟半天,他并未叫丫头来问,便是叫了来又能问出什么?孙氏一向心狠手辣且颇有心机,她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丫头们都被她吓怕了。他在扬州知府任上熬了两年有余,上头的孝敬从未断过,眼见升迁有望,此刻更是一点不敢松懈。想着他瞪了孙氏一眼,这无知蠢妇,此刻还不肯说实话,若是林如海顺藤摸瓜查出些别的,可就不是丢乌纱帽那么简单了。
事情已到如此地步,也不是一个内宅妇人解决得了的了。
此事,还须他亲自动手才是。不过,这妇人,也委实该好生教训一番。
知府高鹏飞发落宠妾之事,很快便传遍了扬州权贵圈。虽然发卖一个二个小妾之事不算什么新闻,可以说但凡权贵之家,都有过这事,谁也不会说什么。但高鹏飞此举也太过缺德了些,不知是气急了还是要杀鸡儆猴,总之众人都当个笑话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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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雁笑嘻嘻的捧着一碟子白糖梨酥走来,笑道:“姑娘不是喜欢吃这个酥么,这是厨房新做的,您尝尝?”
黛玉一边拈酥一边问:“秦嬷嬷吴嬷嬷可送回去了?”
雪雁笑着给林黛玉添茶,“都送回去了,我亲眼瞧着她们被丫鬟簇拥着进了蓼风轩才回来的。”
秦嬷嬷吴嬷嬷便是李旭送给黛玉的两个教引嬷嬷,二人都是宫里出来的,又曾伺候过太后,规矩德行都是上好的,能得她们教导说出去也是极有体面之事。林黛玉待她们也是极好,收拾出极雅致的蓼风轩给她们居住,除日常洒扫院落的婆子丫头外,每人另拨给他们一个二等丫头并两个小丫头贴身伺候。
黛玉最近也忙了,除跟随嬷嬷学规矩外,林如海又给她请了一个教书的女先生,一个女红师傅,还要抽出时间学习理家主中馈之事,每日的行程都排的满满的。还要不时关注林如海的病情,似这般坐在花园子里赏花晒太阳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雪雁见黛玉吃着东西还不忘盯着在一棵梅花树下蹦跳玩耍毛球一般的胖胖看,笑道:“姑娘,您慢些吃,别噎着了。”
黛玉看她一眼,嘟着嘴道:“偏你多事,我哪里就噎着了?”
雪雁一笑,道:“姑娘,我在外头听到一件顶有趣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