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没有直接回答。
她将小猫安置在膝头,四肢蜷缩, 头朝向外面, 伸手捋顺有些弯曲的尾巴,贴着毛茸茸的小身子放好。然后才端起粉彩花鸟纹的茶碗轻轻抿了抿, 泡的是茉莉花香片, 喝上一点,满口馨香。
黛玉眯着眼回味片刻, 才命小丫头搬小杌子给李峰媳妇坐,回头又对身边的一个二等丫头说,“今儿厨房新送来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玫瑰莲蓉糕倒是清爽可口, 我记得还剩了些,你拿来给李大娘尝尝。”
李峰媳妇忙推辞说使不得, “姑娘觉得好吃姑娘留着吃罢,我这把老骨头消受不了那些。”
杌子她也不肯坐,黛玉再三让她坐下,她才告了罪战战兢兢坐了。
林黛玉笑道:“你也太小心了。你是我林家的老仆,又是内宅总管事, 谁还敢跟你比, 便不这么小心翼翼谁还能说什么呢?”这也是李峰夫妇可贵的地方, 除却爹爹和她这两个正经主子, 他们两口子在府里也算说一不二了,倒从不依势欺人,对主子忠心谦逊,待下人也和气, 满府上上下下没有不称赞他们的。
当然,该强硬的时候他们两口子也有算计手段,不然还不翻了天!
两天前李峰曾来信说已经到了杭州,正在遍防当地的名医,黛玉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但李旭已经带了孙神医过来,林如海不是生病乃是中毒。孙神医向来有世华佗之美称,连他都没办法的毒,黛玉心想别人来了怕是也无能为力。
况且如今有了灵泉,倒不需要再寻访什么名医,该叫他回来了。
李峰在外行踪不定,按来信时候的地址回信不知道对方还能不能收到,倒不如索性派个机灵的小厮去扬州看看。他若还在原来的住处更好,便是已经走了,以他的行事也定然会留下线索,倒不怕找不到。
想着便将此事与李峰媳妇说了,后者道:“姑娘放心,让老奴的儿子去吧,他是他老子教出来的,从小便跟着他老子东奔西西跑,再没有比他更了解的了。”
李峰媳妇的儿子,黛玉眯着眼想了想,好像叫李迪,是回事处的一个管事,听爹爹说品格倒也不差,比李峰更多些变通。既然他们是父子,自然比别人去更妥当些。
“如此,倒是要辛苦这位小李管事一趟了。”黛玉特意在“小”字上加重了读音,李峰是自己家的总管事,他的儿子也是管事,以年龄辈分而论,自然是小的了,“大娘回去便将此事与小李管事商量一下,列个章程出来,一共要几人跟随,把跟随的人写个名单报过来。还有可否需要府里备车,一来一往需要花费几何,写个数目来我这里领对牌。”
李峰媳妇站起来答应了,刚要坐下,看见刚才那个二等丫头已经断了一个红漆描金海棠花的托盘笑呵呵走进来。另有一个小丫头在她坐着的杌子旁摆了一个楠木嵌螺钿云腿细牙桌,先前那丫头便将两个甜白瓷小盘子放在小桌子上,分别是一盘子桂花糖蒸新栗粉糕、一盘子玫瑰莲蓉糕。
黛玉又示意丫头端来几小碟子茶果,一并摆好,道:“李大娘你尝尝可口不可口?”
李峰媳妇起身告罪道:“好姑娘,这可是折煞老奴了。”
黛玉笑道:“什么折煞不折煞的,不过是些吃的东西。若是平常我也想不起来,这不是今天厨房送了不少,我也吃不完,索性赏给丫头们吃,剩了这么些刚好你来了,可不也得让你尝尝?”
那两个丫头送完东西便识趣的退下,李峰媳妇每样果品糕点挑了一些吃了,直夸做的好吃。她也不傻,知道黛玉巴巴的派雪雁叫她来肯定不仅仅是要召李峰回来那么简单。虽则林黛玉是小辈的主子,李峰媳妇却丝毫不敢小觑之,黛玉不说是什么事,她也不好问,但干坐着不说话也不好,正好有几件重要的事她自己拿不定主要,便一一禀告黛玉。
林黛玉看见这妇人才想起李峰还在外面四处寻觅名医之事,如今既然已经不需要了,倒是把人叫回来的好。毕竟李峰跟随爹爹多年,照顾主子处理人情来往很有一套。内宅如今是她全权主管,但外面的事她一个女孩家有时候不好抛头露面,需要一个处事老练的总管,好减轻些爹爹的压力。
李峰媳妇禀告的几件事也不难办,就是牵涉到田庄及一些铺子的银钱问题她不敢擅自做主。林家的田庄、铺子委实不少,南北方都有,南方主要集中在苏州、扬州、杭州、益州、金陵等地,北方则主要集中在京城及中原地区。种类也繁多,什么绸缎铺、当铺、珠宝铺、胭脂水粉铺、客栈、酒楼、茶楼等应有尽有。
每到年关,各个田庄、铺子都要将一年的账目归拢送来,今年由于天气寒冷大雪封路有远些的庄头及掌柜被阻隔在路上到的迟了些,年前没有来得及归入总账,年后才陆陆续续记入。
好不容易往林黛玉这跑一趟,李峰媳妇随身带着账本呢。
林黛玉接过账本,放在手边的小桌子上,打算晚上再看。瞧这天色,马上父亲就该回来了,她得抓紧时间。
想着林黛玉便道:“方才我听丫头们谈起知府大人家的事,说的很不成样子,想必李大娘你也听说了。虽然这事归根到底还是知府大人自己做的有失礼法,怨不得旁人,但这么快就在扬州城传的沸沸扬扬,却是不得不让人警醒。我想,知府大人定然是得罪了什么人,当然,跟知府夫人掌家不严也脱不了干系。从前我在京城的时候,便听说有那些子下人最喜欢传主子的闲话。别人家怎么样我们管不着,大娘你辛苦些排查一遍,咱们家可不要这样没规矩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