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是打定主意不让周航上战场,对他的这种想法做法, 周航理智上可以理解, 但是心理上一时还接受不了。不过他并没有跟李昭再起冲突,李昭不让他上战场不过是因为战场杀机四伏怕他危险罢了, 若他能证明自己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想必父亲也不会这样反对。
横竖战争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打起来的,自己再修炼个一年半载, 便是那些武功高强神出鬼没的暗卫也不是自己的对手,彼时自然就顺理成章了。
李昭又问起户部之事,周航道:“这一个月来虽然忙的脚不沾地, 但好歹有些成效。自上次左侍郎他嫖宿、贪污被儿臣拿到把柄,如今倒是老实不少, 让往东不敢往西、唯命是从,吴亮还不知道他的心腹之人已经倒戈了呢。”说到这,他极为遗憾的叹了口气,“真是便宜这老东西了!若非为了迷惑吴亮那厮,加上林先生拦着, 以我的性子, 这等贪赃枉法之人当即就拉去刑部大牢法办了。”
他提起林如海, 李昭想起他教自己儿子教的很好, 这些日子处理朝堂及吏、户二部的事倒也辛苦,突然想起了什么,便转头问魏兴安:“今儿不是有两块极嫩的鹿肉么,可炖了来?”
魏兴安忙上前道:“鹿肉要炖烂了才好吃, 所以一早就炖上,估摸现在也有两个时辰了,圣上要么?”
李昭道:“给林如海送一块去。他这些日子也辛苦了,就说朕说的,给他补补身子。”
魏兴安应了一声“是”,倒退着退了下去。
林如海尚在户部当值,六部衙门虽然听着十分高大上,其实办公条件并不是很好。像林如海这个等级的官员虽然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房里却也只是放一个火炉,冬天的时候还是很冷的。如今虽未到寒冬,但是吹了好几天的北风,干冷干冷的,比寒冬的时候还厉害。想起今日林如海虽穿了大氅,未免还是要冷,周航便道:“天气骤冷,户部十分湿寒,今儿儿臣在那里的时候便觉得冷风直往骨头里钻。父皇既然赏赐林先生,横竖都要派人跑一趟,索性再添一个手炉吧。林大人每日要处理很多文书,手冷的话写字要打哆嗦的。”
李昭既为儿子尊师重道而感到欣慰,又觉得心里有些酸涩,这臭小子,对林如海倒是关心的紧,也未见他对自己这个亲生父亲如此。
不过皇帝陛下有点吃醋,到底周航说的倒也在理,林如海身兼多职,最近又忙互补的事,是很辛苦,也是该好好的关怀抚慰一番。虽然心里有点吃醋,但李昭堂堂九五之尊,还不至于跟一个臣子斤斤计较,他特意吩咐魏兴安将自己平日用的手炉给林如海送去。
皇帝给臣下赐东西并不是稀罕事,但都是随便从库房里捞一件出来,真把自己惯用之物赏赐出去的情况倒不多见。因此,能得一件圣上惯用之物作为赏赐,臣下的面上还是挺有光的,至少证明皇帝把你当成自己人了。
林如海虽为随性潇洒之人,到底还是受礼教教育而长大的士大夫,对皇权有些天然的敬畏之心,亲眼看到皇帝派心腹太监送来鹿肉、手炉,心中还是很落泪的,也升起些蒸腾澎湃的情感。士大夫一生的追求不就是得逢圣君,轰轰烈烈的干一番事业么,很多士大夫寻寻觅觅一辈子也未必能遇见赏识自己的伯乐,他林如海算是幸运的了。
就在林如海自我感慨自我感动的时候,魏兴安上前一步,笑呵呵的道:“林大人,圣上说您辛苦了,让您好好补补身子,莫要过度劳累。”
林如海忙拱手道:“辛苦魏公公跑一趟,烦请魏公公转告圣上,圣上体恤之心,臣感激涕零,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不足以报之万一。”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玉佩,凑近塞在魏兴安手里。
这也是惯例。历来皇帝赏赐臣子,前来送赏之人都能从被赏赐之人那里得些好处。甚至,如果被赏赐之人不给,他们还要主动讨要呢,而且回去后还会说这个人不懂规矩、说些不大中听的闲话。
别看这些太监身份低下,也没什么实权,但是他们天天在皇帝跟前儿晃悠,这就是天然的便利及优势,有时候稍微不着痕迹的给某人上上眼药,也够那些孤高不逊自诩谦谦君子不同浊流的大臣们喝上一壶的。
所以,一般情况下,官僚们宁愿损些钱财也是不会轻易得罪这些内监的。
身为皇帝身边最为得宠的内侍总管,巴结者简直数都数不过来。这样的钱财魏兴安平日收的多了,也没有什么心理压力,一般是来者不拒统统笑纳。毕竟也可以说是朝臣和内监们之间虽然不能说是约定俗成,但也是心照不宣的陋规。
既然是陋规,说明它是上不了台面的,但它又是规矩,人人都是这样干的,因此也不算多么见不得的事。便是皇帝知道了,也不至于为这一点小事而处罚大臣或是内监。
但林如海的这块玉佩魏兴安却有点不敢收,原因无他,林如海可是当今圣上的宠臣,如今是如日中天,在皇帝那里得面子比自己还要大呢,何况他还是太子殿下的未来老丈人,太子殿下对其也是敬重有加,不是自己一个内监可相比的。说句不好听的话,他魏兴安还要巴着这位林大人呢,哪里敢收他的好处?
魏兴安忙拱手推辞,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
魏兴安的坚决态度,使林如海明白自己若不拿出十分的诚意,今儿些东西是送不出去的,因此,他笑笑道:“些小之物,不值几个钱儿,魏公公若不肯收,可是看不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