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理寺公堂出来, 黛玉、周航便去了一个叫“高升”的茶楼 。因名称寓意好,茶楼很受科考士子的欢迎,一楼大厅聚集了很多穿儒衫的读书人,正自品茶论诗。
小二引黛玉、周航上了二楼雅间, 殷勤的擦干净桌子,问吃什么茶。
周航一瞅黛玉:“想吃什么茶?”
黛玉理了理身上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蹙眉,略有几分苦恼的道:“我一时想不起来, 你做主罢。”
周航便回头吩咐小二:“两碗君山银针,再挑好的点心、果品几样,用攒盒攒了送来。”言毕,将一块五两重的银锭子拍在桌子上。
小二的眼睛里便放出光来, 忙伸手取过袖了, 谄笑道:“二位公子稍候, 这就送来。”于是小跑着迈着轻快的脚步躬身退下。
黛玉便将方才在街上买的一个黄杨木的梳子拿在手里把玩,一面说:“没想到大理寺卿竟如此年轻儒雅, 瞧着也不过是二十多岁的样子, 就做到这样的高位。之前的大理寺卿上次小夏出事的时候见过, 总也有四五十岁罢。”
周航道:“你说的那位已升了礼部侍郎。新任大理寺卿少有神童之称,二十岁便中了探花, 留任翰林院。后又外放,历任知府、知州、参政、按察使, 年纪虽小, 资历不浅。且他为官政绩显著, 常常造福一方,如今二十九岁升大理寺卿,倒也在情理之中。”
黛玉将梳子一头抵在桌子上,一头按于指尖,转了一圈,道:“这么说,他倒是个出色之人了。”
周航笑道:“应该说是少部分既有天分又很努力之人,自然也算的上出色。”他挑眉,“怎么,你对他有兴趣?”
黛玉瞪他一眼:“不过是瞧他头脑清晰断案明决,白问几句罢了,你做什么说这样的话!”
她将梳子握与手中,紧紧攥着,指尖略略发白,显然是有些动气,周航方自有些懊悔,不该在一个从小受礼教教导的姑娘家面前说什么你对一个男人感兴趣的话,虽然自己觉得没什么,但总是不合时宜。
他拍拍黛玉的手,将梳子取出,抿了抿唇,道:“原是我说话冒失,你一向气量宽宏,别放在心上好不好?气多伤身。”
“谁生气了?我才没有你想的那样小气。”黛玉说着便向周航要被他拿走的梳子,“给我!”
周航将手往后一撤,黛玉扑了个空儿,没抢到,气呼呼的瞪着眼。周航笑着看她:“不过是个黄杨木的梳子,什么好东西,你还真当宝了?”
黛玉也笑了:“虽只是十文铜钱买的,但我瞧着喜欢,觉得比那些象牙、檀木、玉石等绚丽华彩的都好。”
周航把梳子递给黛玉,道:“黄杨木虽不值钱,但那卖梳子老婆婆的手工很好。虽只是十文钱的木梳,也打磨的根根光滑。我已仔细看过了,一根毛刺都没有,不会伤了头皮,你喜欢用着便是。”
黛玉怔怔的看他:“原来你抢我梳子是为这个?”
“不然呢?”周航挑眉,黛玉便笑了。
小二殷勤的摆上茶水、点心,周航问黛玉:“还想去哪玩?”
黛玉眯起眼睛,苦恼的皱了皱眉头,道:“这会子想不起来,先吃茶水点心罢,歇一会儿再说。”
周航道:“好。”
二人便一边吃茶一边透过窗户看楼下大厅里的文人斗诗,倒也颇有意趣。过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进来一个长挑身材,穿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的男子,黛玉一拍周航的胳膊,指给他看。
“他怎么来了?”周航微一侧头,略带疑惑。
黛玉单手托腮,看着已走到大厅里的那人,问周航:“这大理寺卿叫什么来着?”
“赵儒礼。”
“他可认得你?”黛玉又问。
周航想了想,说:“近几年他一直外放,才做京官不久。上朝的时候只远远的见过一两次,该是不认得的。”
黛玉笑了笑说:“还以为他要在公堂上坐一天呢,竟然还有空来这里。”说话间赵儒礼已随着小二款款的来到二楼,隔壁雅间很快响起一片寒暄、恭维之声。
周航身子往前倾了倾,与黛玉离得更近,压低了声音道:“看来是他同乡的举子凑在一块宴请他,天下望族就那么些,既是同乡,又同是读书的乡绅,多少也有些关联。他又是其中翘楚,曾高中探花,如今身居高位,前途无量,那些举子奉他为前辈,极尽奉承抬举,也在情理之中。”
黛玉突然说:“怎么他也来了?”
“谁?”周航顺着黛玉的眼神看去,却是贾琏擎着一把折扇跨过门槛,身后跟着两个小厮,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生的眉清目秀。周航笑道::“原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