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艳之余,林浊又不由心中怒道:“他娘的,老子在外面拼死拼活,差点连命都没了,也算得上坚贞不屈!这么多汉军弟兄为了你的江山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算得上热血男儿!结果到你这儿竟成了乱臣贼子!真是可笑!可悲!”
林浊本是圆滑之人,一般不与人激烈冲突,何况是这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时。可是汉帝这番怒斥正戳中他心中痛处,故而火冒三丈,只是碍于她帝王身份,才没有奋起反驳,不过一张老脸已拉得甚长,似乎随时都要爆发一般!
见他一声不吭,还满脸愠色,汉帝更是怒火中烧,玉颈上的青筋都隐隐现起!
却听她继续斥道:“朕将满朝精锐皆付于你,钱粮物资敞开供应,辽东事务任你差遣,不可谓不倾其所有!不可谓不鼎力支持!可你呢?辽东一败涂地、丧师失地!这还不算!犯上作乱、图谋不轨,竟使得征辽大军成了叛军,反攻天都!荒谬!简直荒谬!”
汉帝一阵痛陈数落,小脸已是涨得微红,胸脯也起伏不定,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一对杏目圆睁,直要把林浊生吞活剥!
林浊本就是强忍怒火,此刻听她蛮不讲理,罔顾事实,一阵嘲讽奚落!终于也忍不住,反正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倒不如豁出去了死个明明白白,管他什么日帝月帝,老子就是要说!
林浊终于开腔了,却听他说道:“圣上说得甚是!但这只是其一,并非其二!有些话微臣憋在心里,也不吐不快!”
见他竟如此回话,全然不顾礼法!汉帝更是恼怒,要是依她平时的性子,早就将这人拖出去乱棍伺候,还怎会容得他胡言乱语!可此刻,也不知怎的,她倒是真的想听听这个误国之贼怎么说!
“圣上!辽东一役,臣确有失察之处!误了军机,致使惨败!但微臣业已尽了全力,个中缘由臣自会细禀,绝非圣上所言犯上作乱、图谋不轨,否则今日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是也!如若林浊真是有心作乱,又怎会落魄潦倒,夜宿于此。或许马铁骝匪军与他真的并无关系,只是不知其中有何缘由?
可汉帝仍是喝道:“贼子!你即便不是有心作乱,但失察之职总是脱逃不了,何况辽东之败与你更是脱不得干系!还在这儿言辞狡辩!妄图混淆视听、苟且偷生么?”
林浊心里叫苦,这汉帝倒真是个急性子,言语如此激烈,只怕一个控制不住就会将自己拖出去宰了!于是硬着头皮道:“圣上,臣要说的,正是这辽东之败的种种因由,如圣上听了,觉着要将臣如何处置,再做不迟!”
汉帝正在气头上,一对美眸阴晴不定!倒是李曼忽然开腔说道:“圣上,莫不如就先听他一言,横竖都已被绑在这儿了,早些晚些并无妨碍。”
她这番劝解有理有据,让汉帝心下稍平,林浊这才有了施展之机。
林浊清了清嗓,继续说道:“圣上,此次山河蒙难确系源于辽之败东。可辽东之败又究竟源于何?圣上说,将满朝精锐、举国之力都交于臣,这确实不假!不过圣上可有料想,这满朝精锐、举国之力是否就真的能压倒金人?此次征辽是否就真的是必胜之局?对于金人情势,又了解多少?”
林浊侃侃而来,用辞恳切、不打妄语,颇让人信服,汉帝亦不由陷入思索。长久以来,她皆以为自己天朝上国,只是恰逢内乱才让金人占了便宜,如今以举国之力压来,清剿区区蛮匪根本不在话下。难道,并非如此么?
林浊接着娓娓说道:“臣以为不然!我大汉之败,一就败于实力不济、妄自尊大。十八万大军看似兵多将广,可实际呢?十八万精锐,六万西北军、五万辽东军、五万新附匪军、两万禁军,统属背景错综复杂、武备训练参差不齐。说得难听点,就是各自为政、一盘散沙,甚至有些人一直图谋不轨、心存歹意。而反观金人,上下一心、气势正盛,麾下精兵强将恐不下十万,暗网谍报遍及辽东各处,又坐拥主场之利,避了兴师远征之苦,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如此比较,孰强孰弱,圣上应有计较!”
此刻,见汉帝眉头轻蹙,似有微有触动,林浊又继续说道:“这二败,就败于人心不齐、各怀鬼胎。从战伊始,禁军战力不济,只能固守宁州,未作它用;马铁骝摇摆不定,作壁上观,到最后甚至反戈一击;辽东军一味贪功,擅自出击、率先覆灭,终成溃败之始;西北军虽戮力而战,但独力难支,难免全军覆没。由此可见,军心不齐、各怀异想,未战就先埋下祸根。”
此时,林浊再观察汉帝神色,见她目光凝滞,似已陷入沉思,趁热打铁道:“这三败,乃是败于奸人作乱、自我瓦解!辽东军内遍是金人细作,将我军部署虚实以告,最后竟撺掇主将烈西风仓促出征,致使惨遭伏击、死伤无数,此乃辽东之败因由!而最可恨的乃是马铁骝部匪军,与金人相斗时保持实力、未发一矢,到最后竟犯上作乱、反戈一击,攻破天都!”
言语及此,汉帝神色已是阴晴不定,不知作何感想,或许此间种种,正戳中她心中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