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江这人耳根子软, 拿不住钱财,前世找他借钱的人那还少吗?
小姨这是第一次。
但凡是发了奖金的日子,发工资的日子, 有些人就跟闻到了腥味的狼一样,简直是无差别攻击。
范晓娟记得清清楚楚, 也就是那年,那个来找韩江借钱的, 叫做小金的同事, 分别找了十几个同事借了钱, 一人大几百的, 一下子全款在胡同里面买下来一排。
这可是众筹的原始版本了。
虱子多了的还不怕咬,隔年小金又找了一群人借到了两万, 索性一个小院子都买了下来。
借钱的时候不知道, 要还钱的时候也难催。
那简直就是给人当孙子。
等到了约定好的还款日,韩江去催的时候就是各种不还的理由, 人家没说不还你, 你要催债, 就是把人往死路上逼。
这钱啊,到了三十年以后才还, 且一分利息还没给。
那时候的小金摸着滚滚的肚皮得意洋洋:“韩哥,你看我像是赖皮不还钱的人吗, 我这人一向是最讲信用的,这些年你在国外, 联系不上你, 可等你回来了第一件事就是还给你了。”
八百,那还是三十年前的八百吗?
事后还听小金吹嘘他的发家史,才知道他当时找同事借了小三万块钱, 买下来一个四合院,后来又借了一批,反正钱多了不怕欠债,债多了不怕人催,催多了就跑。
其实当时也能贷款,只要有固定资产抵押,能从借到钱出来。
可小金也说了,找同事借钱不用利息啊。
所以但凡脸皮厚,敢找人借钱的,都发达了。
这个世界上的财富是守恒的,坑了一部分人,才能让另一部分人富裕起来。
一边说着话,范晓娟从刚做好的炉子里倒出水来,倒进高高的水盆里,这是要准备给姑娘洗头了。
“给我出去把碗收拾了。”一脚踢在韩江小腿上:“然后出去。”
今天太阳好,洗完不怕吹感冒。
还记得韩星辰刚出生时候那么小一点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到处乱看,转眼就成了大姑娘了。
“爸爸给我洗头发吗?”小家伙好奇问。
可别,这小姑娘的头发,男人到现在还没整明白呢,等下一梳子下去,直接给人整秃噜咯。
“妈妈给你洗。”
“我头发痒痒。”韩星辰抓了抓头发。
“我天,不会长虱子了吧!”范晓娟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说起虱子,简直是人心里阴影,概因她是从小到大被虱子盯着长大。
这现在的孩子,卫生条件真不咋地,那长虱子是常有的事儿。
哪怕你收拾的再干净,一起玩的小姑娘们只要有一个长了,其他人也都得长。
最好解决的办法就是勤洗头,勤洗澡。
要是有个浴室,能有个热水器多好啊。
说起来就都是泪,现在洗澡要不就去大众澡堂,要不就只能在家凑合洗,重生回来她可太想要在家里有个像样点的浴室了。
生为国企人,死是国企魂,这辈子都没办法再生二胎了,凑合着好好养闺女吧。
生一胎,养两回,养成的快落!
屋外,韩江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房地产泡沫。
在男人眼里什么时候都是有泡沫的,就砖头和水泥值钱,他就恨不得在韩家沟造个城堡出来。
可几十年以后,你们韩家沟的城堡破了旧了,就是一堆破砖头破瓦,能跟京市的烂墙旧胡同比吗,所以说经济啊,都是女人给推动起来的。
难怪长着脑子的都喜欢做女人的生意。
现在就觉得泡沫了,等再过几年看看,没准还觉得是泡沫,九七年断供的那些人再坚守个几年,没准还要笑出来。
范晓娟不管,一万二就一万二,以她跟王奶奶的交情,能砍一点算一点。
一万二又算什么呢,两人都没有做生意的渠道,这钱放在手里就是个贬值。
她有个朋友,九十年代初期手里头就有十万块的存款,结果存了八年的定存,八个点的利息,当年看着很很划算的,小算盘打的啪啪的。
“一年八千块的利息啊,多少人全家都拿不到八千块的工资,第二年按十万零八千计算复利,那就是八千六,这钱每年还有增长,你看看你们单位,每年能涨这么多工资不?”
几年以后就后悔了,当吹那十万块多值钱啊,等定存到期,变小二十万提出来,也就不值钱了。
事实证明,经济腾飞中的九十年代,远远超过了人的认知。
九十年代初期,电子科大的一个研究生在深圳能拿八百的月薪,到了千禧年,IT公司直接上人宿舍挖人,闭着眼睛签offer,开的就是五千块。普通工人的工资,十年内也从一百多直接飚到了千于元。
钱不能存着定期看利息,不然得呕死。
比不买房还呕!
夫妻两个聊不到一起去,韩江也懒得撞枪口上惹人嫌,赶紧抱着行头出去洗,厨房里留给孩子洗澡。
炉子再烧起来,屋子里面就暖烘烘的。
小孩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身上能搓半斤泥。
外头实在是太冷了,再活一次也不想去公共澡堂跟一群人一起泡,以前烧个热水要大半天,一整个冬天都没洗干净过,这回炉子也改了,家里的热水都放出来管够,刚刚炒完菜的柴火炉也烧起来,一点也不冷。
韩星辰整个人都舒舒服服的泡在水里面,小手有节奏的哗啦哗啦玩水,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妈妈问:“妈妈,咱们家要把王奶奶家买下来吗?”
范晓娟随口答:“要是王奶奶肯卖才行。”
“那王奶奶家房子卖了,住哪里去呢?”小姑娘很有同情心呢。
范晓娟就笑了,都说女孩子贴心看来是不假,韩星辰这孩子从小心肠就软,长大以后看见路上可怜的猫猫狗狗都要给点肉肉粮粮的,更何况是一起住了五年的老人呢?
分离的不舍多过于买房子的喜悦。
“王奶奶年纪大了呀,下雪天走路都要摔跟头,外面又冷,一整个冬天都在炕上窝冬,她闺女不放心她住在这里,要接她过去享福的呀,现在的楼房盖得好,里面有暖气,也不用倒痰盂了,多好。”
这样一说小家伙就明白了,深情的看着妈妈:“等我长大了也接您享福。”
范晓娟就更想笑了。
八五后,八零后,可以说是最难的一代人。
能养活自己就不错咯!
等他们这代人赚到了钱,房价又飚到天上去了。
且八零后的父母,那是共|和|国受到教育最少的那一代人,不拖孩子的后腿,跟上时代的步伐,就是给社会做贡献了,给孩子减少负担了。
她也不指望韩星辰能多出息,帮她养老照顾她,她养孩子的目的真不是为了给自己养老,孩子带给父母的是轻松愉快,将来她也要把这些带给他们,亲人应该是互相依靠的存在。
泡软了泥垢,范晓娟耐心给她搓泥,又给把头发好好洗了洗,这十天半个月不洗澡不讲卫生的习惯,趁早也要给她改过来。
小家伙洗完澡,韩江端着盆子进来了,抵死不提买房这茬。
范晓娟默默跟自己生气,这男人就是这样,他以为他不提,她就能忘记这事儿,真是个死乌龟脾气,脑袋缩进他那点乌龟壳子里,就能当事情不存在了。
两人沉默着没说话,也没有吵架,给韩江的感觉特别安心,只要范晓娟不嚷嚷,他的心情也跟着很好,晚上还搭把手把丫头的衣服给洗了。
他勤快,也独立,从小在外面读书被逼出来的环境。
范晓娟也没再跟他提这茬。
别说韩江说不通,就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说不通这个理。
她又不能表现的自己太过于特殊,好像生怕人家不知道她是个重生者一样。
第二天韩江一大早就醒了。
国企那边也都放假了现在不打球,可生物钟到了那个点上,一到六点钟他就睡不着。
一睁开眼才发现有人醒来的比他还早,旁边的小床上居然是空着的。
韩江以为自己睡过头,看了一眼时间确实是六点钟。
穿好衣服走出去,就看见女儿拿着乒乓球拍子在屋檐底下练玩球,这几天她去体校玩,那些喜欢逗弄更小孩子的学员,就教她颠球。
都说是乒乓球运动员的孩子,体能应该是好,可韩星辰从小生下来就体弱,韩江没想过让她学体育这茬。
他没看错,小家伙颠球的技术倒是有模有样。
颠球是练习手感,乒乓球练习的入门动作就是颠球一百下,不到这个水平,基本上不用往后练。
不光是乒乓球,足球也练颠球,篮球入门是拍球,这都是磨合球员的手感的,有些小孩球感好,能玩的很溜。
听到门推开的动静,韩星辰跟做了贼一样,忙把乒乓球拍子藏在身后,结结巴巴的说:“我.....起的早,就玩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