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鸟鸣嘤嘤不绝,窗口漏入日光照在脸上,温暖非常。
顾珩缓缓睁开眼,手臂微麻,却已是空落一片,他一惊,立马坐起身来,奈何身伤所桎,才起了一半又摔回床上。
“真是会折腾。你这半死不活的身体,再折腾下去,是不要命了吗?简直跟那臭丫头一个德行,真是物以类聚,怪不得你们两个会凑到一块!”
一白发如雪的老者走进屋来,手中托一木盘,上盛放两个瓷碗,分别装着药和粥。他将东西放在桌上,回身看着顾珩,目光挑剔地打量着。
顾珩一时半会儿捉摸不透这人的身份,只道:“多谢老先生照料,请问阿柔她……崾”
“阿柔?叫得还挺亲密。你和她关系确认了吗?得父母亲友认可了吗?你打算娶她?你什么名字什么身份什么来历?家中房屋几处良田几亩车马几架?家中有几口人?父母健在否?排行老几,将来能继承多少家业?打算什么时候娶我们家丫头……”
“鹤枳,你做什么呢?一大清早连个伤者也不放过!果真是竹坞待久了,脑子给闷出病来了?躏”
三叶走进来,手中提着药箱,走到榻前,与顾珩说:“要换一下药。”
顾珩点头,谢过。
鹤枳冷哼一声正要出去,却听得顾珩出声:“我姓顾,单名一个珩,字子牧,齐国章临人。家中房产田产财产看似无数,说起来,皆不算我所有,民所予,将竭力为民所用。家中父亲尚健全,母亲已去世,兄弟姐妹共十七人,排行老三,如无意外,将继承齐国王位。我自是要娶阿柔的,如今只待她点头,我便娶她过门。”
鹤枳三叶闻言颇为惊讶,两人对视一眼,面色不免凝重几分。
桑柔摊上的,竟是齐国太子。
他们非桑柔直亲,却也是看着桑柔长大,自然希望桑柔过得好些,她的终身大事,虽不会干预,但不免会操心关切。
桑柔从王宫出来,栽了大跟头,他们并不希望她再和权位王族再又所牵扯,特别是做这后宫的女人。
顾珩似看出他们的担忧,道:“我只会有桑柔一个夫人,亦会竭尽全力让她幸福。”
本这些承诺他并不想说与他人听,自己心中谨记即可,但他们是桑柔重要的人,他该让他们安心。
鹤枳眼梢一挑,走上前,出口言带锋芒,咄咄逼人:“若不是你以死相逼,那丫头怕是不会从了你。你之前做了什么事情,让她这般抗拒?既然你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你又何谈让她幸福?”
顾珩心知自己有错在先,坦诚接受责斥:“是,那是我的错。如今我在弥补。前辈能否帮我个忙?”
鹤枳看了眼三叶,再望向顾珩:“什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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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柔看着眼前一碗浓黑药汁,眼色暗了暗。
三叶同样给她把了脉,配了药,他没直说她身体情况,但她心知有些事情终无力回天。
她闭眼一口闷喝下,满嘴苦涩。
洞开的窗户让她看见鹤枳三叶桑梓三人在院中不知讨论着什么,而后桑梓离开,往密林外走去。
她正要出去,鹤枳他们已经进了来。看到她,鹤枳立马横过来一个白眼,说:“你那个要死不活的相好,一醒来就叫嚷着找你了!你躲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还要我去伺候他?”
桑柔原还想问他们方才在做什么,听他这么一说,忙喝了口水,漱了下口,往顾珩房间走去。
到了冬日,竹坞里阳光不如外头足,不知多冷,但顾珩的房间门窗皆大开。
桑柔皱着眉,进去,将窗子和门关起来,回头瞪着他:“干嘛将窗子开得这么大,还嫌自己伤病得不够重吗?”
顾珩看着她,眼波柔软,说:“我想第一时间知道你来了!”
桑柔被他说得一噎,一下怒气也不知如何发。
他语气里隐有怨怼,昨夜她还亲口允了他,让他醒来时一定能看见她,但还是失言了。本这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却不知他看得那般重。
她看到炉子上热着的药膳,小心将粥端起来,说:“先吃点东西。”
“嗯。”
她一边喂着他粥,问:“鹤枳老头没刁难你吧?”
顾珩摇头:“没。”
桑柔撇嘴,不信。
顾珩补充:“就是将我的身家财产调查了个遍。”
“这个死老头!”
他笑着说:“我还想你的琴技这么厉害,会是师承谁家,没想到竟是赫赫有名的鹤枳先生。而被大梁传成谜一样的传奇人物,竟会是这般脾性。”
“他隐居久了,浑身上下捂出了一生毛病,你别理他。”
“不会,挺好的。”
桑柔嗤声,好个鬼。
“阿柔……”顾珩又出声唤道。
“嗯。”
“阿柔……”
“嗯?
”
她抬眼不解地看他。
顾珩拿起一边的帕子,揩了揩嘴,又伸手,将她手中的碗匙拿掉,裹住她的手,拉倒自己唇边,吻了下。
桑柔身体一颤。
顾珩说:“我吃不下了,你陪陪我。”
桑柔不说话。
顾珩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说:“我动不了,你坐过来些。”
桑柔犹疑了下,终还是坐过去,被他一下揽入怀中,又掀了衾被,将她裹住。
“好冷,这样暖多了。”他满足地喟叹,转头,一吻印在她额头。
桑柔仍有些抗拒,却被他的言语动作一点点软化。
这样可怕的人,总是知道该如何对付她,捏着她的软肋,对位下招,而她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昨夜折腾得太晚,心中惶惶睡不安稳,一早便醒来。桑柔身体本不好,早疲乏之极,如今窝在他怀中,软衾暖怀,便不知觉地睡了过去。不知多久,她醒来,却觉一片漆黑。眼周触感软腻,她动了动,有物什被轻轻拿开,光线慢慢充足起来。
她睁眼,却见顾珩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问,声音微哑。
“我们这算是同床共枕了吗?”他说,“天冷时,你睡觉要老实很多。”
桑柔被他说得一阵脸热,忙要起来。
顾珩没有阻止,靠在床头,看她手忙脚乱的模样,觉得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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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顾珩无聊,桑柔打算给他找几本书看。才上了阁楼,就听到外头人语喁喁。从窗台细缝看去,隐约看到一群人影,站到最前方的那人黑色披风加身,头戴斗笠,男子身形,略显几分瘦削。
竹坞少会有来客。会是谁?
桑柔抽了几本书,往楼下走去,放下了楼梯,房门已被推开。
鹤枳三叶等人先后进了门来,身后跟着那着黑色披风的人,紧接着是几个玄衣男子,容样并不陌生,成束以及顾珩其他暗卫。
披风男子被围簇在人群中,有些看不清容貌。
桑柔正疑惑,鹤枳等人皆看向她,退开身来,那男子上前,将头上的斗笠一摘,朝着她,唤道:“阿柔!”
桑柔身形猛僵住,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
那人走近几步,到了她跟前,笑着说:“怎么?几年没见,忘了你哥哥了!”
来者正是靖国太子傅笙。
“哥哥……”
桑柔喃了声,带着哽咽,傅笙应,下一秒,桑柔已一下扎入他怀中,哭得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