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之畔,阴府之门。
“了了,快来帮忙!将熬好的汤药提过来!”
“好啦好啦,这就来!”桥边的素衣女子将黑发往身后一束,折了根枯枝固定住,朝鬼魂聚集处跑去。
“不知道每日这时最忙了吗?又躲在一旁看什么?”孟婆斥责着,一边指挥着了了给往来游魂端上汤药,一边持剪间断缚在它们身后的红尘。
一口了尘缘,一剪断往生。
“听故事啊!”了了兴奋地说着,“那个不肯喝你的药的女子,到现在仍哭着呢,一边哭,一边讲述她在人间的故事,可有趣了。偿”
“人间百事,无非尔耳,有什么有趣的,早就听腻了!“
“怎么会腻呢,即便是人离死别,姻缘纠错,不同人经历,也有不同曲折,我觉得有趣地很!”了了舀了一碗汤,送到孟婆手边,继续说道,“只可惜,她到现在仍不愿喝药,七日之期将至,她可是要受烈焰焚身之刑,她这般娇弱的身躯如何受得了呀!”
“痛了,自然就懂得放下了。现在念念不忘,到时几道刑罚加身,魂识混沌,我们说什么,她就会做什么。”
”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她既然不愿忘,为何要逼着她忘呢?”
“不忘,如何往生,不得往生,六道如何得以轮回不息?天地之法则,强行违抗,必遭天谴!”
“那你可有遇到过,宁遭天谴也不愿往生的魂魄?”
孟婆手中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想当年你……”
了了诧异:“我?”
孟婆忙回神,说:“你还未来之时,亦是有过这样的实例,不过……最后魂飞魄散不得善终!”
了了心头一凛:”当真?这般惨烈!是谁?说来让我膜拜一二!”
孟婆目不斜视,语气淡漠:“莫多嘴,做事!”
了了:“……”
……
地府无日夜,但孟婆是要定时休息的。
鬼差没带新鬼来,了了得以休憩,便舀了一碗汤药,往一旁忘川走去。
“细儿姑娘,细儿姑娘!”
水面哗啦一声响,钻出个人头来。
“了了!你忙完了!”
“是。”
“今日……”细儿面色惨白,表情痛苦,扒在岸边,小心问道。
了了面露不忍,终还是摇了摇头。
河中女子眼中光芒瞬即暗下去。
“没有也是好的。说明他还活着!”
“他既说要同你赴生死,如今迟迟不来,便是爽约。细儿姑娘,这样的人,为何还要为他坚持,这般受苦!”
入地府,不饮孟婆汤者,都要暂扣忘川,受河中恶鬼啃食之苦,七日期满,要受雷火之刑,至妥协,或顽抗至魂飞魄散。
了了在岸边,手里是满满一碗孟婆汤,看着细儿受尽折磨,却咬牙坚持,不知为何,心头竟隐隐生出熟悉的疼痛感。
看厉鬼涌向细儿之时,她念决替她驱散了它们。
“谢谢!”
“值得吗?为了这样无望的等待!”
细儿艰难爬到岸边,半个身子垂在河中,语气孱弱:“我亦不知值不值,我只知,我愿等到我再等不了为止!”
了了无言以对。
“了了姑娘,你可爱过人,生不能离,死不能忘?”
生不能离,死不能忘?
了了心头猛地一动,说不清缘由。
她说:“我只是生在忘川河边的一株幽冥草,得婆婆培育,修成人形,何来爱恨纠缠。”
细儿说:”你能体我之苦,谅我之痛,了了姑娘,你有无想过,你或许也……啊……”细儿话未说完,河中忽然一个孟浪打来,将她尽数吞噬。
了了急忙掐诀相帮,奈何她法力浅薄,根本斗不过鬼煞,只得眼睁睁看着细儿被鬼煞拖入河中,不见踪影。
这样的情形,她见过无数次,早该习以为常。她帮不了细儿,这些都是她为自己的决定而付出的代价。
然而了了却久久在细儿的话中失神。
该是多刻骨铭心的感情,才能做到生不能离,死不能忘?
她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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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可听说了,天庭的季珩神君方归神位就强行穿行六道。”
“六道界限分明,便是神君亦不能强闯强行,不然极度损修行。你可知这季珩神君是为何入的六道?”
“听说是寻什么人?”
“寻人?寻人难道不该是去人间?“
“神君方从凡间历劫归位,寻的人估摸同他在房间历劫的经历有关。其实前不久,他也来过我们地府的,抓着孟婆问了好久,只不过那天我们都去参加修罗仙的寿宴,错开了!”
”说来还没正儿八经地看过一个位阶如此之高的神呢。真是可惜!”
“可不是!”
“……“
了了听着鬼差的闲谈,忽然心生一个大胆的猜测,她忙到忘川河畔找细儿。
“细儿,细儿!”
唤了好半天,细儿才缓缓从水面露出脸来。
明日便是七日期满,细儿如今魂魄越来越羸弱,便是爬到岸边,同她讲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了了……”
“细儿你如何?”
细儿艰难地在水中挣扎两下,使自己不沉下去。
“若是等不来他,那便是命中注定。”
她言语中已显颓丧,了了于心不忍,她说:“兴许,我能帮你找你等的人。”
细儿猛打开眼:“真的?”
了了说:“我不能确定自己猜测是否正确,但从时间推理上来看,可能性很大,细儿你且再撑一撑,务必撑到我回来!”
细儿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知道他在何处?”
看到细儿眼中燃起的明光,了了不忍打碎,只说:“嗯!你等将他带回来!”
说着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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