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午后,
斐然找上承阳殿,璎珞一见到他就别开脸。
斐然看着同太孙妃坐在一块的女子,冰冷的心微微融化。
她的脸色怎还是那么苍白?即便上了胭脂,也掩盖不去的病态。
璎珞一脸不愿见到他的样子,起身去似雪院那边拨弄从太医院取来的药材。
他收回目光,直说来意,“娘娘是否知道宫里有一位容昭仪?”
“容昭仪我不知道是谁,不过不久前我倒是见过一位昭仪,但是她已经疯了。”怀瑾回答道。
“微臣要找的是二十年前最后一位被皇上纳入后宫的昭仪。”
怀瑾的动作停住,讶然抬眸,“那可能是我见过的那一个,怎么了?”
斐然悄悄瞥了眼身后那堵隔墙,道,“微臣查出当年文家惨遭灭门的几个时辰前,家父曾奉命入宫为后宫主子看诊,那位主子就是容昭仪,而家父回到家后没多久杀手就找上门了。”
是的,在所有档案都被毁掉后,他在一本当值记录上看到了父亲的名字,上面明写着父亲当年受皇贵妃传召入宫是为了给容昭仪看诊。
墙的那边,璎珞拨弄药草的手顿了下,找到了?也就是说,只要见到这容昭仪,当年文家灭门的真相即将水落石出?
这是不是代表压在他心底二十年的仇恨快要得到释放了?
接下来,怀瑾答应带斐然去见容昭仪,璎珞二话不说也跟着去。
在去的路上,斐然有意想要同璎珞说话。
璎珞退后了,斐然也跟着退后,两人并肩而行,沉默。
“你听到了,与你有婚约的文非已经……”还没说完,一根银针封住了他的哑穴。
他还想劝她别再蹉跎光阴。
他不是文非然,文非然早在当年那场灭门中随着家人死去了,活着的只是为了报仇雪恨的斐然。
璎珞继续往前走,看都不看他一眼。
不就是想赶她走吗?她跑到太孙妃身边也碍他的眼了?
斐然知道她根本听不进去他说的任何话,女人固执起来真要命。
一行人来到梧桐苑。
然而,寄托着他所有希望的容昭仪却已疯癫。
忍不住地,璎珞替容昭仪把了脉,本以为能救的,却没想她体内的失心疯早已与身子融为一体,毒不再是毒,而是真的疯了。
斐然迫切想要得到的线索就此中断,冷峻的脸透着失望,尽管他已经查出当年灭了文家的人是谁,但还没查到为何被灭,只有查出真相才能真正还文家一个公道。
璎珞不忍去看他那失望的眼神,那双冰冷的黑眸里就像是看到黑暗中的一丝火苗,然后再眼睁睁地看着火苗熄灭,最后彻底绝望。
最后,斐然走了,一个人走了。
一个人前行,很孤寂,也很坚决。
“璎珞,他习惯了一个人前行。”目送着他的背影,怀瑾幽幽道。
璎珞苦笑,是啊,他习惯了一个人前行,从来没想过需要谁。
其实,有一个人患难与共也挺好。
她目送着他的背影,谁也没想到这竟是分别两年的最后一眼。
※
今日,皇宫内乱,太子和皇贵妃一群人要趁着老皇帝卧病在榻,策划篡位,皇宫里人心惶惶。
璎珞则受皇太孙所托,留在承阳殿,在一切平定后,用体内的蛊王试着替王楚嫣去掉身上的情蛊。
直到近午时,金銮殿那边终于传来消息,皇太孙和太孙妃平乱成功!太子一党被拿下,即将论罪。
璎珞看着一直安静地低头刺绣的女子,起身上前对她说,“嫣然郡主,我想我们可以开始了。”
王楚嫣刺绣的动作一停,抬头,单纯无害地对她微笑,“璎珞姐姐,真的要那么做吗?”
“嗯,我也想试试,这不止是因为皇太孙所托,也是因为我师父
临终所托。”
是的,她师父,也就是圣手神医。
世人都以为他没有徒弟,好吧,他的确没有徒弟,因为他从未承认过,还是她当年自个赖上他的。
那个老头爱住在山中破茅屋也不愿回到那活人谷去*,爱住到宁死也不愿让人帮他收尸。
等两年后,她去的时候,他老人家已化作一堆白骨,看似凄凉,却是他最安息的方式。
“那……有劳璎珞姐姐了。”王楚嫣放下针线,翩然起身朝璎珞福了一礼。
璎珞点头,“那咱们到里面去吧。”
说着,迈步先行。
身后,清纯无害的王楚嫣勾出阴险的笑弧,上前,一个手刀朝她的颈畔劈下去。
璎珞颈上吃痛,缓缓回过身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彻底变了脸的女子。
饶是她深谙下毒,对事先没有防备的人是完全无计可施。
“为何?”昏过去前,她问。
王楚嫣蹲下身对她冷笑,“为何?你以为我会让天澈哥哥冒这个险吗?你以为我愿意让他和那个女人生儿育女,白头偕老吗?”
“只要有这情蛊在,天澈哥哥就一辈子都离不开我!所以,你该死!”
可惜,璎珞再也听不进去只字半语。
璎珞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少天,她身上所有药都被搜走了,任她再会使毒,也不可能凭空变得出毒药来。
她也不知道外面变成什么样了,这王楚嫣原本是要杀了她的,但是听说刑部尚书在找她,就觉得留着她还有用,便将她关入被一场大火烧过的梧桐苑里。
这里,早前因为容昭仪疯癫,所以没人来。
而今,被大火烧过,传言容昭仪和伺候她的老嬷嬷被烧死在里面,更加没人敢踏入了,渐渐的,这个地方会被人遗忘。
璎珞被关进来的时候,她只问了一个问题。
“当年的文家灭门惨案,皇上如何处理?”
王楚嫣告诉她,“皇上已归还文家大宅,刑部尚书也回归文家大少的身份。”
答案不是完全满意,倒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自此,她安逸地‘住’下了,每日在这破地方里面瞎捣鼓,每日有人送饭菜,还有什么地方比得上这里跟适合躲人。
再说,她也出不去。
※
时已入冬,夜,寒冷。
斐然奉命前来,一踏入承阳殿,就见一袭浅金色锦袍的男子站在屋顶上,负手而立,寒风吹得他的衣袂簌簌作响。
他收回眺望远方的目光,从袖中滑出一支短笛,放在嘴边轻轻吹奏,吹出来的旋律凄美,孤寂。
这样的笛音并不止今夜会有,而是自从一个人离开后。
是的,一个人离开了,承阳殿变得比她没来之前更清冷,再也没了往日的人气。
就连看门的小三小四都无精打采,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连他每次踏入都觉得不习惯了,没有那抹嚣张的身影,一切都感觉太陌生。
而皇太孙……
听说,自太孙妃离开的那一日起,就下令谁也不许再提起有关太孙妃的一切,包括曾经太孙妃用过的东西都不许再出现。
以为如此就能绝情断爱,忘了吗?
听他吹出来的笛音就知越想忘,只会越痛。
李培盛似是终于盼到了救星,小心翼翼地朝上面开口,“爷,刑部尚书斐大人来了。”
笛音止,那抹萧瑟的身影缓缓回过身来,张手飞身而下,直接进了落梅院。
“斐大人请。”许是因为他的到来阻止了他的主子继续伤怀下去,李培盛对他特别殷勤。
斐然颔首,跟进去。
来到书房,就见书案上堆满了奏折,看得出来是想以此来转移什么。
“微臣参见……”
“免了。”祈天澈摆手打断,指
着一堆奏折,“这些都是上奏的案子,你拿下去查一查。”
斐然领命,上前一瞧,还真不少。
他随手拿起一本翻了下,顿时被里面的事件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