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队是最先被搭建补好的,因为现在伤员很多,几间破屋子里摆满了担架。
周晚萍在病房里忙着,听到门口葵花与人说话,直起腰回过头,看到了走进病房的苏青。
“你怎么来了,这地方乱的快没处下脚了,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总要去你那霸占板凳了吧。”
“我是九排的辅导员,过来看看九排的伤员。”
周晚萍点点头:“九排那些大部分都在隔壁呢。”
“我就是从隔壁过来的。”苏青犹豫着停了一下又问:“那个……听说胡——义,是重伤,我怎么在隔壁没看到?他怎么样了?”
苏青原想说胡排长,自己觉得不妥,又改称胡义,转念间,这个名字被说得断开了,不过,这反而让她松了一口气,没有注意到周晚萍眼中因此闪过的一丝纳闷。
“他没事,失血有点多。”周晚萍顺手一掀身边的门帘:“重伤员都在这边,进去看那个倒霉鬼吧。”
苏青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将一侧秀发捋向耳后,才走进了通向里间的门。这个细微的小动作被周晚萍看在眼里,不禁蹙了一下眉。
难道这个死爱干净的苏青……喜欢他?不可能吧?应该是我忙糊涂了,睡眠不足,直觉都受了影响,看来我确实需要休息,唉——
“周医生,周医生……”外面有人喊:“十几个重伤员到了,有人需要立即手术!”
因周晚萍的到来,独立团的卫生队成了一所临时医院,相对于更远的师部医院,某些附近的友军选择将重伤员直接送到独立团这里来,尤其现在扫荡刚结束,连独立团自己的伤员再加上友军伤员,是这里人满为患的根本原因。
喊了葵花一声走出病房门,便看到正抬过来的十几个担架,周晚萍边走边指着手术室喊:“把急的先抬过来。”
哗啦一声门打开,两个风尘仆仆的疲惫战士抬着个正在滴血的担架急匆匆进门,还没来得及把担架往台子上摆,便当场愣住了。
屋里墙角站着个人,五大憨粗如熊,脑袋缠得像粽子不说,背后还捆着个担架,正在瞪着熊眼惊讶看。
急急进来的周晚萍看到墙角站着的熊也是一愣:“哎?你这是……怎么站起来的?算了。你俩楞什么?赶紧把人摆上!快!葵花,去把那笨熊解开。天,我的手术刀呢?外边的,去叫小红把手术器械给我端过来快去!”
刚刚被从担架上解开的熊急急想往外跑,经过周晚萍身边时却被她一把拉住:“过来帮忙!把他翻过来,我解开绷带你给我压住他伤口。”
“周医生,那个我……其实……现在……”
“少废话!别让他再动!你这么大块头是干什么吃的!”
手术台上的挣扎伴随鲜血,让憔悴不已的罗富贵不得不绿着脸,咬住牙夹紧膝盖,憋着满肚子痛苦,成为手术台边的苦命助手。而手术室外面,刚抬来的等待呻吟还排着好几个。
……
他咬住牙从担架上坐了起来,额头上因吃力而显露的青筋平复后,出现了汗。
她很想开口说你不必起来,但是终未开口,只是站在一旁故意冷冷看着。
坐正后他苍白淡笑:“领导来这有何指示。”
心里那点同情心转瞬无踪:“为什么要打县城?”
“立功受奖,出人头地。”
明知道这个不长进的混蛋在胡说八道,她仍然回:“你这目的实现不了,因为这是八路军。”
“看来是我糊涂了,忘了这茬了。”
“现在后悔了?”
“嗯。”
“那么下一次还会这么做么?”
“下次不敢了。”
“……”
看得出他为了保持坐姿而忍尽力支撑,所以她不想再多说什么,最后甩下一句:“好好坐着吧你!”然后掉头出门。
走出病房,她做了一个深呼吸,觉得血腥味淡了,脸上的冷也褪去了,心情似乎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