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疏落落参差着几点昏黄灯光,将街道映射成一段段不规则的黑暗,冷风刮过空荡荡的路口转角,萧索地卷起几阵浮尘,垂挂在街边的店铺招牌吱吱嘎嘎在黑暗里晃响。
一个黑衣人匆匆行走在街边的肮脏黑暗,他是夜幕下的唯一行人,他像一只惊弓之鸟,刻意躲避着光线,在行走中不时看左右,看身后,看所有发出声响的方向,或者黑暗的方向。
当他经过一扇晕染着灯光的窗,半张秀气的脸被照亮,半脸愁索半脸黑,旋即又没入黑暗。
这就是我想要的幸福世界!这是个****的世界!我带着未愈的伤,正行走在我的幸福世界里!感觉真特么幸福!感觉真特么好!李有才在心里这样评价夜幕下的街。
一个是白色的赵大队,一个是黑色的钱副队,他们俩至少有两个共同点,全特么是****的!现在他们俩都想****这条夹尾巴狗!
前方的街边隐约一栋二层木楼,临街的门前摇曳着两盏灯笼,还没走到门口,迎风的李有才已经闻到了淡淡的烟土味道。这是醉仙楼,是个大烟馆,是钱副队的窝。
无论前些天那黑枪是谁打的,今天晚上这事九成是钱副队干的,这手笔符合他的风格。
掀帘,进门,扑面一阵呛人的烟臭,熏得鼻子忍不住皱。
门厅不大,一盏油灯,两个汉子,在这大烟馆看门,穿戴却是侦缉队的装束。一个坐在门后的椅子上抽烟土,另一个站起来以为是来客,定睛把进门人看清,才发现大家都是一个打扮,再细瞧瞧,突然一笑:“哎呦!这不是李副队吗?嘿嘿嘿……您这是错把我们这当赌坊进错了门呢……还是打算洗心革面改行到我们这重新做人?”
李有才笑了,笑得很谦虚,很贴心,像每天在街上面对熟人一样:“呵呵,高看我了,人穷志短,输得起,我可抽不起。这是来见钱副队,他在么?”
……
走廊最深处的一个雅间里,一张大床上摆着个小方桌,方桌上一盏油灯边搭着一杆大烟枪,钱副队陶醉地徐徐吐出一口弥漫,才从乌烟瘴气的大床上懒洋洋坐起来,眯缝着三角眼斜看站在房间当中的李有才。
“钱哥,小弟我真不是故意的,绝对没有挡你道的意思,是那前田大尉硬把我揪上来的,我本来就是个狗尾巴草,半斤都不到,现在知道错了。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让我把女人领回去,那是我的心头肉。您放心,我李有才知错就改,求您给指条明路,让我往东绝不敢西,什么我都答应您。”
面对李有才开门见山的诚恳,钱副队先是诧异了一下,随即平静地听完,并不说话,重新从床上的小桌上拿起烟枪懒洋洋地继续抽。
得不到表态,李有才不敢再多说什么,静静站在屋子中间等,好一会儿之后,钱副队似乎满足了,咳了两声开口:“我喜欢直爽人,因为我就是个直爽人……咳……泥鳅只配活在稀泥里,它就不该到河里游,懂不懂……既然你这小废物这么上道,我就开一次恩,给你两条路选。要么,你主动请辞;要么,你把赵大队这个灯给我灭了。完成哪条,你都可以来我这领人。”
李有才慌忙点头:“行!行!我答应。钱哥,能让我见她一面么?”
那双三角眼慢悠悠朝李有才抬起来,变得越来越丑陋,越来越冷:“你觉得我是生意人?”
“那我……这就去办。钱哥您歇着,您歇着。”李有才唯唯诺诺倒退两步,让过身后的两个彪形大汉,灰溜溜反身出门。
……
虽然夜已深,但是前田大尉还没休息,他穿着和服来到一墙之隔的办公室,坐下后朝办公桌前蔫站的李有才微笑:“伤养的怎么样了?”